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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月·羽传说(上部1-7)

 

 

 

 

 

星辰月·羽传说(1)

  又将至七夕了。那一天,成千上万的羽翼终于展开,飞向遥远的陆地,他们

不知道最后将落在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飞越面前的高山和海洋,但飞翔就是他

们的宿命,因为他们一年只有一次的机会。当羽人的翅膀长成时,他们飞向远方

,但一旦落下,翅膀就会脱落直到一年后……有人也许永远也等不到它们再长出

来,因为他们落进了海中,或是火山口,或是狼群中……在他们力竭之时,在新

一天到来羽翼脱落之时,但即便这样,每个羽人还是尽量在这一天飞向所能到达

的极限,为着羽族与生俱来对远方的执着……于是他们飞起,他们落下,一旦落

下就不可改变的生长在那里,直到来年,再一次展开双翼……  

  羽人族,就这样生生不息的扩展着他们的生存空间,把族群散播到苍茫九州

的每个角落,所以人们说,只要有天空的地方,就有羽人……  

  这是一个乱世的时代,在九州的东陆,那个庞大的胤王朝已然在崩溃之中,

诸侯纷起,而在这滚滚烟尘之中,却有一支仅有数千人的小军队,他们甚至没有

一座主城,流浪奔驰于山野之间,于是他们被称作野尘。

  但正是这支小小的野尘军,后来掀起了席卷九州东陆的狂潮暴风。因为这支

队伍中有着几个了不起的年轻人,他们后来有人成为了开创新帝国的霸主,有人

成为了盖世的名将,也有人凄惨的死去引出后人无数感诗怀乐,这几个名字被记

录在浩繁的史册上,无穷的演义中。他们就是"乱世之盟"。

  在他们的剑下,倒下过无数的当时人物,有些人的名字被记录下来,有些却

被遗忘了。遗忘,有时是因为年代久远,而有时,只是不愿想起,历史,总是有

着很多奇妙的留白,比如,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野尘军的历史上,有一年似乎

被漏去了,仿佛那一年这支军队隐匿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做。但在《燮史羽烈王

本纪》中却有这样一句话:"是年,王望天空落羽而叹,以为命忧。"除此之外,

所有的字句都被抹去了。

  为什么要望着天空叹息呢?为什么又单单只记录下这一句话呢?那一年,当

燮帝国的建立者,羽烈王姬野二十三岁时,当乱世之盟还没有成为史册上的血痕

,那些后来的死敌仍然是好兄弟,那时他们只有数千个志愿的跟随者,几百匹战

马,在乱世中四处流浪寻找着一席立足之地,却每晚饮酒放歌,后世记下的诗篇

中,乱世之盟在那时所创的诗句全部有一股冲天豪气。但那一年他们在哪里,做

些什么?

  任何世事被记在纸上后,就早失去了本来的面目,所有的历史,其实不过都

只是猜想而已。

  史册上只有那一句话。王望天空落羽而叹,以为命忧。

  于是当我们闭上眼睛,感应当年,却只能看到苍灰天空中,一片如雪的羽毛

正飘零而下……

  ……

  那一年冬天雪下的很大。原上似乎只剩了黑白二色,松林象重墨的苍劲字体

,铺陈在巨大雪原之上,于空中望下去,正如一幅狂放的诗卷。

  可是,却有谁能在高天俯视呢?

  鹰自远天而来,看见了空中那几个雪白影子,竟也盘旋着躲去了。

  松林间,有一支军队正在雪野中驻扎,它们竟连帐蓬也没有几个,士兵们紧

靠着火堆取暖,蜷缩着连动也不想动一下,雪落满了甲袍,这数千人象是就要被

雪掩埋了,只有那主帐前的大旗在北风中猎猎狂甩,成为唯一有生气之物。

  忽然有马蹄声自远处而来,一马狂奔雪沫四溅,转眼来到帐前,风把帐帘猛

的激起,随着狂喷而入的雪片,一个白袍年轻人奔入了大帐。

  大帐中阴暗竟连炭火也没有一盆,只有一位黑甲将军在案前静静拄额而思,

连这猛吹进来的风雪,也全然不顾。

  "空月兄,安凭古还是不肯让我们入城么?"黑甲者姿势未动,声音也象久冻

之冰。

  那走入帐中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一拂袍上的雪尘:"虽然有了他们休国君主的

手书,可安凭古却连城门都不让我进,也难怪,我们才从寒国宿东城杀了守将反

出来,虽然休国有意收容我们为之所用,可守城之将却都不敢做这迎虎入城的事

。"黑甲将忽然重击桌案,那厚木发出沉闷一声碎裂了。

  白衣人笑了:"姬兄,何必和我们最后一样家当过不去,谁让你虎牙枪的名声

太响,你想这休国众将,谁敢自认能在你枪下走二十回合,所以纵有君主之令,

各城守将却推三阻四无人敢收,也是常理。"那黑甲将正是野尘军的首领姬野,虎

牙枪之主,乱世中的名将。而俊秀的白衣人,则是以智略异术著称的项空月。乱

世之盟六人之中的二位。

  姬野猛的跳了起来:"整整十七天,连走了七座城,都不让我们进城,这大雪

之季,让我们在城外驻扎巡防,难道他们休国主公之旨,竟然都可以当成过耳之

风?今日已是岁尾,休国答应的军饷食粮一件也无发来,却让我们的军士在露野

寒风中过年不成?"
  项空月仍是笑意淡然,他象是永远不会叹息一般:"我们这支流浪之军,能有

片土驻足,已是幸运,想想三个月之前,我们还在三国国境交界处,与四路大军

周旋,最后从绝境渡河,最险处杀出,离抚国军赶到山口只差半步,再艰难,有

那时难么?"
  "哼,我宁愿于万军之中,凭手中枪杀出血路前途,却不愿在这冰天雪地,生

气儿也无一分的帐中干坐,受人闭门之气,将士们的血都要结冰了,我受不了了

,我这就要去见见安凭古,他不让我们入城,就是违休国君主之令,我们现在也

算是休国之军,有违令者,我当将其立斩于马下。"
  项空月抚掌笑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痛快淋漓,我们斩了这个违令轻君的

安凭古,杀入城去,开了粮仓,先让士兵们过了安稳年再说。年后,休国君主必

然谢我等,派上个数万大军,来为我们送发粮饷。"
  姬野皱眉道:"项兄又在笑我了,这么一来,不是与一年前我们与息国闹翻时

一样了?"
  项空月于椅前安稳坐下道:"我等本来就是漂泊无根的命数,险中求胜的宿运

,这虎狼的名声早已落下了,又还怎做得回他人之犬呢?"姬野凝视项空月,良久

缓缓道:"看来项兄早有策论在胸了。"
  项空月放声大笑:"这数年来,我们投了几位君主,奔波千里诸国,欲求一养

生立足之地,最后如何呢?所有所投之国都成了我们的仇敌,何若来哉,何苦来

哉,姬兄你并不是寄人篱下之辈,这笼中的日子,姬兄你还呆得不腻么?"
  "你是说……"姬野直看着项空月,沉吟不止,忽然猛的挑帐帘走了出去,项

空月一人独坐帐中,气定神闲。

  猛的帐帘又挑开了,姬野伴着风雪冲了进来,大声道:"你是说,我们是时候

有自己的一方之地了?"
  项空月笑而不答。

  姬野忽然一抬脚踩在了他坐的椅扶手上:"可去年我想夺江都城而自立,你却

说好比鱼自入篓,何不畅游于江河,而劝我远走他投?"
  项空月站起朗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是在何城?所战将是何人?四

周是何地理?而如今又在何处?何对何人?休国国君柔弱,诸城各怀异心,军力

又弱,正好各个击之,成就我一番功业。"
  姬野哈的一掌拍在项空月肩上,纵出帐去,仰天放声大笑。众军士纷纷站起

,看着林中雪落,不知发生何事,但看着将军如此高兴,不由也都露出笑容来。

  忽然姬野看着天,笑容嘎然而止,象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那脸上,忽的露出

惊诧之光。

  ……

 星辰月·羽传说(2)

  四个月后,复临城

  "这是我们的第三座城了,真没有想到,这么快。"那个高瘦的年轻武者大笑

着,"姬野,这次可是我先斩的守将,把这座城与我守吧,我要将它改名叫龙襄城

,不,龙襄第一城。"
  "龙襄,"姬野摇头笑道,"你的刺客武术世上一流,可是论守城,你只怕连粮

米也算不清楚。"
  "我又没有说我一个人守,自然有羽然帮我,你担心什么?"龙襄看向一边的

秀美少女,"是不是哦,然然?"
  姬野转头望向少女羽然,她对姬野使个眼色,露出一丝苦笑。

  ……

  夜晚,姬野一人站在城头,望着深邃夜空发呆。

  白衣的羽然从后面蹑足而来,轻落步在他的身畔,也抬头望着天空。

  "今天没有星辰,有什么好看?"
  姬野转头望着羽然,眼神闪烁,象是心中早藏了许多话,却又只复望向远天

  "羽然,你说不知将来,我会死在谁的手里?"
  "你为何要想这些啊?"羽然惊望着姬野,忽然笑起来,"这世上,要胜得了你

的虎牙枪的人却还不多。"
  姬野笑叹道:"这世上名将,有几个是死在更高者的手中的?还不是落马于乱

军之中,毙命于无名箭下。天驱武者不是有一说,此生若是能死在知名知姓者手

中,已是幸事么。"
  羽然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将头轻靠在了姬野的肩头,但只是微微一触,

却又离开了。

  "在这乱世之中求存,怕有何用呢?"姬野看向羽然:"这些话,我也只会对你

一个人说。只有你知道,我也会怕的。"
  羽然望着姬野,她的双眼如星辰闪亮着,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她猛的抬头望

向天空,露出惊惧之色。

  "你也感到了么?"姬野平静的说,"我早在四个月前,就发现他们的存在了。

"
  "不!"羽然忽然变得激动怆然,她连连倒退了几步,"为什么是他们?又为什

么是你?"少女又猛转身,望向殿宇一角,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但羽然的眼中已

分明映出了什么可怕的影子,她惊退两步,猛转身抄过城垛边的弓箭,拉弓瞄向

深黑天际,从一端移向另一端,仿佛云后正有什么疾掠而过。

  但她最终还是还是没有把箭放出去,她持箭的手在不住的抖着,凝望着天的

一角,目光仿佛随着什么越飞越远。忽然她无力的垂下弓,坐倒在地上。

  姬野忙过去扶住了她。

  羽然一把抓住了姬野的手:"姬野,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有我在,我不会

让他们……"她全身已然颤抖的十分厉害,这么多年来,经历了无数生死一线之刻

,但她这样难以自控,还是第一次。

  姬野把羽然轻搂在怀中,象护住一只颤抖的小鸟。他的眼中,充溢的是铁铸

的柔情。

  "羽然,被鹤雪者从天空注视过的人,真得没有幸存者么?"

  ……
  

  他一直向东飞去,脚下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森林,草地,河流。他试图

追上天空四处散飞着的某些同族,但他们象惊弓之鸟一刻也不敢停下,渐渐飞散

在天空中,只剩下若隐若现的小点。而他还不宽大的翅膀渐渐累了。  

  他减慢了速度,回身看着远处飞过的同族,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不知不觉,

他飞的越来越低了,就在他想落下的时候,看见了下面蛮人骑兵的身影。  

  蛮族骑兵也发现了他,有箭支破空的声音在身边响过,他振作精神又向高处

飞去,飞过一片密林,蛮族骑兵并没有赶上来。他累极了,满脑子只想的是在哪

里落下脚来,他终于降在一颗高树上,把身子吃力的挤进枝叶中。  

  这时天空忽然响起了拍翅声,他抬头看去,许多族人竟然又折了回来。喂!

他大声叫喊着一个飞过他头顶的羽人,那羽人却不回头。  

  "我在这儿!"他接着喊,忽然他听了扑的一声,那羽人在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落进了他前面的树林。这时天空中闪过许多雪白的身影,向异翅听见了他们手

中弓弦发出的声音。  

  镗,镗镗……  

  这声音令他感到无比恐怖,他把身子用力挤进树叶的深处,缩成一团,不停

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他一遍遍问着。  

  天空飞过的那些猎杀羽人的白衣射手,分明也是羽族。

  ……
  

  当向异翅从恶梦中惊醒,眼前是大帐中的火光,一明一暗的照着案前的地图

。地图上,红黑两种标志正如两条龙在中州大陆上争斗着。他记起现在是成王四

年。

  眼前,帐中坐着一个穿着白色战衣的女子,她神色静穆,凝望着手中的一根

晶莹透明的羽毛,它渐渐的暗淡了,象雪一样消融了下去。

  "凌雪,你刚来么?"女子静静的转头看来,轻声说:"任务已经完成了。还有

,外面河洛克塔部的使者已经到了。"
  "让他们进来。"女战士起身将出帐,但向异翅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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