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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卷一:木兰歌 第十五回 李按台坐镇南台寺 邵大侠月夜杀贪官(6)

     “李延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上吊?”

     姜风回答:“回李大人,依卑职来看,李延并非自己上吊,而是他杀。”

     “啊,你如何知晓?”

     “听觉能老和尚所言。”

     姜风遂把觉能老和尚领李延到极高明台碰到“孤鹤”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个自称孤鹤的人是杀害李延的凶手?”

     “极有可能。”

     “他人呢?”

     “早跑得无影无踪,卑职看过现场的脚印,似乎还不只孤鹤一个人,大人请看这个。”

     姜风说着拿出一挂用马尾制成的三绺长须,李义河瞥了一眼,问道:“你把老生唱戏用的长须拿来作甚?”

     “这是在现场捡到的,据觉能和尚辨认,正是那个孤鹤挂在下巴上的。”

     “这么说,孤鹤是化过装的?”

     “正是。”

     李义河问了个大概,心里头盘算这起凶杀案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仇杀,二是谋财害命。若论仇杀,李延在两广总督任上所结的仇家,无非就是叛民匪首黄朝猛与韦银豹。他们若派人追杀李延,早在广西地面就动手了,何至于千里迢迢追到衡山,因此仇杀的可能性不大。倒是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极大。姜风已讲过,杀人现场不只孤鹤一人,会不会是李延身边的人勾结外来的杀手干成这件勾当?常言道家贼难防,李延贪墨军饷聚敛大笔财富的事情,虽可以瞒过天下人,但却不可能瞒过身边心腹。如此推理,李义河顿时兴奋起来,他觉得趁机拷问李延身边之人,说不定可以牵出一个轰动朝野的贪墨大案来。

     “姜风。”李义河大喊一声。

     “卑职在。”

     “李延身边有哪些人?”

     “两位师爷,一个姓董,一个姓梁,还有一个叫李武的小校带了十名军士,另外就是十二个抬轿的轿。如今卑职已把这些人全数拘禁,连庙里的和尚也都严加管制。”

     “你做得很好。”李义河大声称赞,接着布置,“你作速在寺院里找一间空房,把那两位师爷弄来,我要连夜审问。”

     “是。”

     姜风转身要走,李义河又把他喊住,指了指床单盖着的尸首,说道:“这位李延,好歹也做到两广总督位上,是个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落得如此悲惨下场,诚为可叹。你派人到山下大户人家寻个上等棺木,把他收敛了。隆重交给他的家人,也算有个交待。”

     姜风领命而去,李义河也走进福严寺,到方丈室拜会了觉能长老。十五年前,李义河与张居正同游衡山,宿福严寺见沈山人都在一起,与觉能也算是故友重逢了。只是重逢得不是时候,李延之死给整个福严寺笼上恐怖的气氛。觉能神情怏怏,与李义河应酬几句,便再也不肯说话。李义河猜想觉能是怕担干系,因此好生安慰。正在两人喝茶磨工夫时,姜风进来告知已找到空房。

     “你们找空房做甚?”觉能问。

     “做临时公堂,把李延身边的人叫来审问。”

     “阿弥陀佛。”觉能双手合掌,缓缓说道,“佛门乃清净之地,出了命案,已属不幸,万不可再作公堂,扰得佛祖不安。”

     “那……”李义河知道在寺院里头不好摆官场威风,只好低声商量道:“觉能师傅,李延的命案不连夜突审,恐怕就会让歹人有脱逃之机,深更半夜,不在寺庙里审,哪里会有房子呢?”

     “没有抓住孤鹤,审这些无辜之人做甚?”

     “不审这些人,又哪里去寻孤鹤?说不定这些人里头,正好有孤鹤的帮凶。”

     “罢罢,佛门公门两不相挨,老衲管不了公门之事,只是恳求李大人,不要把寺院当作公堂,亵渎佛门清净之地。”

     “亵渎”两字一下子惹恼了李义河,他顿时沉下脸来,讥刺道:“古人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福严寺并非化外之境,也属王土范围,我李某不才,也是皇命在身,有保境安民之责,李延命案出在福严寺,不在这里审结,叫我还去哪里?”

     觉能长叹一声,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捻动着手中佛珠。李义河朝他抱拳一揖,说道:“觉能师傅,不是李某成心要得罪你,公务在身,实属无奈。”说罢转身随姜风出来,走到那间暂作为公堂的知客堂,只见权当衙役的兵士已在两厢站定。李义河踱到方桌前坐下,姜风问道:“请大人示下,先带哪一位进来?”

     李义河问:“你看那两位师爷,哪一位刁钻些个?”

     “姓董那一位。”

     “好,就先带上董师爷。”

     “带董师爷——”

     姜风一声锐喊,不但打破了寺院的宁静,就连寺院门口那棵千年老银杏树上的宿鸟,也被惊得翅膀一阵扑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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