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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代(8)

    陈清扬烫了头。她说,以前她的头发好,舍不得烫。现在没关系了。她现在当了副院长,非常忙,也不能每天洗头。除此之外,眼角脖子下有不少皱纹。她说,女儿建议她去做整容手术。但是她没时间做。

    后来她说,好啦,看罢,就去解*罩。我想帮她一把,也没帮上。扣在前面,我把手伸到后面去了。她说看来你没学坏,就转过身来让我看。我仔细看了一阵,提了一点意见。不知为什么,她有点脸红,说,好啦,看也看过了。还要干什么?就要把*罩戴上。我说,别忙,就这样罢。她说,怎么,还要研究我的结构?我说,那当然。现在不着急,再聊一会。她的脸更红了,说道:王二,你一辈子学不了好,永远是个混蛋。我在人保组,罗小四来看我,趴窗户一看,我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他以为案情严重,我会被枪毙掉,把一盒烟从窗里扔进来,说道:二哥,哥们儿一点意思,然后哭了。罗小四感情丰富,很容易哭。我让他点着了烟从窗口递进来,他照办了,差点肩关节脱臼才递到我嘴上,然后他问我还有什么事要办,我说没有。我还说,你别招一大群人来看我,他也照办了,他走后,又有一帮孩子爬上窗台看,正看见我被烟熏的睁一眼闭一眼,样子非常难看。打头的一个不禁说道:耍流氓。我说,你爸你妈才耍流氓,他们不流氓能有你?那孩子抓了些泥巴扔我。等把我放开,我就去找他爸,说道:今天我在人保组,被人像捆猪一样捆上。令郎人小志大,趁那时朝我扔泥巴。那人一听,揪住他儿子就揍。我在一边看完了才走,陈清扬听说这事,就有这种评价:王二,你是个混蛋。其实我并非永远是混蛋。我现在有家有口,已经学了不少好。抽完了那根烟,我把她抱过来,很熟练地在她******,然后就想***裙子。她说:别忙,再聊会儿,你给我也来支烟,我点了一支烟,抽着了给她。

    陈清杨说,在章风山她******,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后来我活过来了,说道:换换,你看我的,我就翻到上面去。她说。那一回你比哪回都混蛋。

    陈清扬说,那回我比哪回都混蛋,是指我忽然发现她的脚很小巧好看。因此我说,老陈,我准备当个拜脚狂。然后我把她两腿捧起来,吻她的脚心。陈清扬平躺在草地上,两手摊开,抓着草。忽然她一晃头,用头发盖住了脸,然后哼了一声。

    我在交待材料里写道,那时我放开她的腿,把她脸上的头发抚开。陈清扬猛烈地挣扎,流着眼泪,但是没有动手。她脸上有两点很不健康的红晕。后来她不挣扎了,对我说,混蛋,你要把我怎么办。我说,怎么了。她又笑,说道:不怎么。接着来。所以我又捧起她的双腿。她就那么躺着不动,双手平摊,牙咬着下唇,一声不响。如果我多看她一眼,她就笑笑。我记得她脸特别白,头发特别黑,整个情况就是这样的。陈清扬说,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陈清扬后来和我说,每回和我**都深受折磨。在内心深处她很想叫出来,想****,但是她不乐意。她不想爱别人,任何人都不爱;尽管如此,我吻她脚心时,一股辛辣的感觉还是钻到她心里来。

    我和陈清扬在章风山上**,有一只老水牛在一边看。后来它哞了一声跑开了,只剩我们两人。过了很长时间,天渐渐亮了。雾从天顶消散。陈清扬的身体沾了露水,闪起光来。我把她放开,站起来,看见离寨子很近,就说:走。于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再没回去过。

    (八)

    我在交待材料里说,我和陈清扬在刘大爹后山上做案无数。这是因为刘大爹的地是熟地,开起来不那么费力。生活也安定,所以温饱生*欲。那片山上没人,刘大爹躺在床上要死了。山上非雾即雨,陈清扬腰上束着我的板带,上面挂着刀子。脚上穿高统雨靴,除此之外不着一丝。

    陈清扬后来说,她一辈子只交了我一个朋友。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在河边的小屋里谈到伟大友谊。人活着总要做几件事情,这就是其中之一。以后她就没和任何人有过交情。同样的事做多了没意思。

    我对此早有预感。所以我向她要求此事时就说:老兄,咱们敦敦伟大友谊如何?人家夫妇敦伦,我们无伦可言,只好敦友谊。她说好。怎么敦?正着敦反着敦?我说反着敦。那时正在地头上。因为是反着敦,就把两件蓑衣铺在地上,她趴在上面,像一匹马,说道:你最好快一点,刘大爹该打针了。我把这些事写迸了交待材料,领导上让我交待:

    1、谁是“敦伦”;

    2、什么叫“敦敦”伟大友谊;

    3、什么叫正着敦,什么叫反着敦。

    把这些都说清以后,领导上又叫我以后少掉文,是什么问题就交待什么问题。

    在山上敦伟大友谊时,嘴里喷出白气。天不那么凉,可是很湿,抓过一把能拧出水来。就在蓑衣旁边,蚯蚓在爬。那片地真肥。后来玉米还没熟透,我们就把它放在捣臼堕捣,这是山上老景颇的作法。做出的玉米粑粑很不坏。在冷水里放着,好多天不坏。。

    陈清扬趴在冷雨里,**摸起来像冷苹果。她浑身的皮肤绷紧,好像抛过光的大理石。后来我把*****,把*****地里,她在一边看着,面带惊恐之状。我告诉她:这样地会更肥。她说:我知道,后来又说:地里会不会长出小王二来,——这像个大夫说的话吗?

    雨季过去后,我们化装成老傣,到清平赶街。后来的事我已经写过,我在清平遇上了同学,虽然化了装,人家还是一眼就认出我来,我的个子太高,装不矮。人家对我说:二哥。你跑哪儿去了。我说:我不会讲汉话啦!虽然尽力加上一点怪腔,还是京片子。一句就漏馅了。



作品集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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