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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的眼泪(第三章)(6)



    塞西尔和一个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正在对峙。男人欺身上前,双手按着塞西尔的胸口推他。人群散开,塞西尔撞上他的条纹讲台。人群又合拢了,踮着脚尖只顾看热闹。

    我冲出来,那人抡起拳头就打。眼看他只差两三公分就要打到塞西尔的下巴了,拳头便被我硬生生拦住。我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向后拖。他乱骂一气,伸手抓我的前臂。我加了把劲,直到手筋抵住他的气管,半拖半拉地把他带到场子外面,然后把他掼到地上。他躺在尘烟中,大口喘气,抚着喉咙。

    不出几秒,两个西装男人风也似的来了,搀着他的胳臂拉他起来,把仍在咳嗽的男人带往镇上。他们扶着他,拍他的背,喃喃为他打气。他们拉正他的帽子,那帽子居然始终没掉到地上,真是太神了。

    “干得好。做得不错,来吧,后面的他们会接手。”韦德说,搂着我的肩。

    “他们是谁?”我说,检视前臂上渗出血珠的长长抓痕。

    “律师。他们会安抚他,讨他高兴,省得招惹麻烦。”他转向群众,大声拍手,然后搓着手说:“好啦,各位,没事了,没有热闹可以看了。”

    人群仍然舍不得离开。那人和两个律师的身影隐没在一栋红砖建筑后面,他们才开始慢慢散开,可是仍然不死心地不时回头,生怕错过好戏。

    吉米挤过那些掉队的人。

    “嘿,塞西尔要见你。”他说。

    他带我到后面,塞西尔坐在一张折叠椅的边上,腿伸得直直的,鞋子上套着鞋罩。他汗湿的脸红通通的,用一张节目单扇风,另一只手在各个口袋拍拍摸摸,最后伸进背心,抽出一个扁平的四方形酒瓶,咧开嘴唇用牙齿拔掉瓶塞,吐到一边,仰起酒瓶。然后他瞥见我。

    他注视我片刻,酒瓶停在唇上。他放下酒瓶,搁在圆肚皮上,手指轻敲肚皮,打量我。

    “你刚刚干得不错嘛。”他终于开口。

    “多谢夸奖,先生。”

    “你在哪里学来那些招式的?”

    “不知道,足球队,学校,还有对付不愿意被阉掉的牛。”

    他又打量我半晌,手指仍在敲肚皮,撅着嘴。“老骆帮你敲定工作了没?”

    “不算有,没有,先生。”

    又是漫长的静默。他的眼睛眯到剩一条缝。“你知道怎么守口如瓶吗?”

    “知道。”

    他牛饮一大口酒,眼睛又恢复常态。“嗯,好。”他慢慢点头。

    傍晚角儿们在大篷里逗观众开心的时候,我人在场子远远边陲上的帐篷后面。这个篷子小得许多,前面还有一排行李篷车挡着,来客全凭口耳相传,门票五十分钱。篷内昏幽幽的,一串红灯泡射下暖光,台上的女人有条不紊地轻解罗衫。

    我的差事是维持秩序,不时拿铁条拍打篷面,能把偷看的人吓跑固然是好,若能把他们吓得索性来到帐篷门口,付五十分钱入场就更好了。稍早在杂耍场子见到的事是不能张扬的,但我不禁要想,这一篷的表演一定能让下午那个生气的客人满意。

    这里有十二排折叠椅,座无虚席。私酒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人人都愣愣地吞酒,舍不得把目光从台上挪开。

    台上的人有一个雕像般的红发女郎,睫毛长得不可能是天生的,丰满的朱唇边点了一颗美人痣。她长腿曼妙,臀部浑圆,双峰令人赞叹,身上只剩丁字裤、一条泛着微光的透明披肩,还有飘逸的胸衣。她应和乐声扭肩膀,和她右手边一小团乐手搭配得天衣无缝。

    她迈开脚走了几步,踩着羽毛高跟鞋溜过舞台。小鼓响起,她立定脚步,张口装出惊讶的模样。她头向后仰,露出脖子,双手滑进奶罩,倾身向前揉捏到xx子硬挺起来。

    我扫视篷壁,一对鞋尖出现在帆布下面。我挨着篷壁走到那双鞋子前面,扬起铁条朝帆布打,外面一声闷吭,鞋子应声消失。我耳朵贴在帆布接缝上听,然后回到岗位。

    红发女郎跟着乐声摇摆身躯,用闪亮的指甲抚弄披肩。那披肩是织了金线或银线的,一边在她肩上前后游耍,一边闪闪烁烁。她忽地弯下腰,头向后仰,浑身抖得花枝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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