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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襄公墨缞败秦 先元帅免胄殉翟(3)


  说罢,那渔翁反棹而西,飞也似去了。
  三帅循河而西,未及半里,果有大船数只泊于河中,离岸有半箭之地,那渔舟已自在彼招呼,孟明和西乞白乙跣足下船,未及撑开,东岸上早有一位将官,乘车而至,乃大将阳处父也,大叫:“秦将且住!”孟明等各各吃惊。
  须臾之间,阳父停车河岸,见孟明已在舟中,心生一计,解自家所乘左骖之马,假托襄公之命,赐与孟明,“寡君恐将军不给于乘,使处父将此良马,追赠将军,聊表相敬之意,伏乞将军俯纳!”阳处父本意要哄孟明上岸相见,收马拜谢,乘机缚之。
  那孟明漏网之鱼,“脱却金钩去,回头再不来”,心上也防这一著,如何再肯登岸,乃立于船头上,遥望阳处父,稽首拜谢曰:“蒙君不杀之恩,为惠已多,岂敢复受良马之赐。此行寡君若不加戮,三年之后,当亲至上国,拜君之赐耳!”阳处父再欲开口,只见舟师水手运桨下篙,船已荡入中流去了。阳处父惘然如有所失,闷闷而回,以孟明之言,奏闻于襄公。
  先轸忿然进曰:“彼云‘三年之后,拜君之赐'者,盖将伐晋报仇也,不如乘其新败丧气之日,先往伐之,以杜其谋。”襄公以为然,遂商议伐秦之事。
  话分两头,再说秦穆公闻三帅为晋所获,又闷又怒,寝食俱废,过了数日,又闻三帅已释放还归,喜形于色,左右皆曰:“孟明等丧师辱国,其罪当诛,昔楚杀得臣以警三军,君亦当行此法也。”
  穆公曰:“孤自不听蹇叔、百里奚之言,以累及三帅,罪在于孤,不在他人。”乃素服迎之于郊,哭而唁之,复用三帅主兵,愈加礼待。百里奚叹曰:“吾父子复得相会,已出望外矣!”遂告老致政,穆公乃以繇余、公孙枝为左右庶长,代蹇叔、百里奚之位。此话
  且搁过一边。
  再说晋襄公正议伐秦,忽边吏驰报:“今有翟主白部胡,引兵犯界,已过箕城,望乞发兵防御!”
  襄公大惊曰:“翟、晋无隙,如何相犯?”
  先轸曰:“先君文公出亡在翟,翟君以二隗妻我君臣,一住十二年,礼遇甚厚,及先君返国,翟君又遣人拜贺,送二隗还晋。先君之世,从无一介束帛,以及于翟,翟君念先君之好,隐忍不言。今其子白部胡嗣位,自恃其勇,故乘丧来伐耳。”
  襄公曰:“先君勤劳王事,未暇报及私恩,今翟君伐我之丧,是我仇也,子载为寡人创之!”
  先轸再拜辞曰:“臣忿秦帅之归,一时怒激,唾君之面,无礼甚矣!臣闻,‘兵事尚整,惟礼可以整民。'无礼之人,不堪为帅,愿主公罢臣之职,别择良将!”
  襄公曰:“卿为国发愤,乃忠心所激,寡人岂不谅之。今御翟之举,非卿不可,卿其勿辞!”先轸不得已,领命而出。叹曰:“我本欲死于秦,谁知却死于翟也!”闻者亦莫会其意,襄公自回绛都去了。
  单说先轸升了中军帐,点集诸军,问众将:“谁肯为前部先锋者?”
  一人昂然而出曰:“某愿往。”
  先轸视之,乃新拜右车将军狼瞫也,先轸因他不来谒谢,已有不悦之意,今番自请冲锋,愈加不喜,遂骂曰:“尔新进小卒,偶斩一囚,遂获重用,今大敌在境,汝全无退让之意,岂藐我帐下无一良将耶?”
  狼瞫曰:“小将愿为国家出力,元帅何故见阻?”
  先轸曰:“眼前亦不少出力之人,汝有何谋勇,辄敢掩诸将之上?”遂叱去不用。
  以狐鞫居有崤山夹战之功,用以代之。
  狼瞫垂首叹气,恨恨而出,遇其友人鲜伯于途,问曰:“闻元帅选将御敌,子安能在此闲行?”
  狼瞫曰:“我自请冲锋,本为国家出力,谁知反触了先轸那厮之怒,他道我有何谋勇,不该掩诸将之上,已将我罢职不用矣!”
  鲜伯大怒曰:“先轸妒贤嫉能,我与你共起家丁,刺杀那厮,以出胸中不平之气,便死也落得爽快!”
  狼瞫曰:“不可,不可!大丈夫死必有名,死而不义,非勇也。我以勇受知于君,得为戎右。先轸以为无勇而黜之,若死于不义,则我今日之被黜,乃黜一不义之人,反使嫉妒者得藉其口矣,子姑待之。”
  鲜伯叹曰:“子之高见,吾不及也。”遂与狼瞫同归,不在话下。后人有诗议先轸黜狼瞫之非,诗曰:

  提戈斩将勇如贲,车右超升属主恩。
  效力何辜遭黜逐,从来忠勇有冤吞。
  再说先轸用其子先且居为先锋,栾盾、郤缺为左右队,狐射姑、狐鞫居为合后,发车四百乘,出绛都北门,望箕城进发。两军相遇,各安营停当,先轸唤集诸将授计曰:“箕城有地名曰大谷,谷中宽衍,正乃车战之地。其旁多树木,可以伏兵,栾郤二将可分兵左右埋伏。待且居与翟交战佯败,引至谷中,伏兵齐起,翟主可擒也。二狐引兵接应,以防翟兵驰救。”诸将如计而行。
  先轸将大营移后十余里安扎。
  次早,两下结阵,翟主白部胡亲自索战。先且居略战数合,引车而退,白部胡引著百余骑,奋勇来追,被先且居诱入大谷,左右伏兵俱起,白部胡施逞精神,左一冲,右一突,胡骑百余,看看折尽,晋兵亦多损伤。良久,白部胡杀出重围,众莫能御,将至谷口,遇著一员大将,刺斜里飕的一箭,正中白部胡面门,翻身落马,军士上前擒之。射箭者,乃新拜下军大夫郤缺也。箭透脑后,白部胡登时身死,郤缺认得是翟主,割下首级献功。
  时先轸在中营,闻知白部胡被获,举首向天连声曰:“晋侯有福,晋侯有福!”遂索纸笔,写表章一道,置于案上。不通诸将得知,竟与营中心腹数人,乘单车驰入翟阵。
  却说白部胡之弟白暾,尚不知其兄之死,正欲引兵上前接应,忽见有单车驰到,认是诱敌之兵,白暾急提刀出迎,先轸横戈于肩,瞪目大喝一声,目眦尽裂,血流及面,白暾大惊,倒退数十步,见其无继,传令弓箭手围而射之。
  先轸奋起神威,往来驰骤,手杀头目三人,兵士二十余人,身上并无点伤。原来这些弓箭手惧怕先轸之勇,先自手软,箭发的没力了。又且先轸身被重铠,如何射得入去?先轸见射不能伤,自叹曰:“吾不杀敌,无以明吾勇;既知吾勇矣,多杀何为?吾将就死于此。”乃自解其甲以受箭,箭集如猬,身死而尸不僵仆。白暾欲断其首,见其怒目扬须,不异生时,心中大惧。有军士认得的言:“此乃晋中军元帅先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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