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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二十八章 结局)(7)



    怎么也说不清。炸药没有起爆。屋里那一声闷响是从哪来的呢?那四间建了几十年

    而依然坚固结实的号屋,怎么在片刻之间就全倒坍了呢?细细地拣过废墟堆,把每

    一片碎木片碎瓷片碎墙皮碎布片碎砖块都翻看过,没有血迹,没有遗物,更别说活

    物活人了,自然也没有半点蛇的遗迹。这一年多来,宋振和对肖大来案一直采取回

    避的态度。这时,他却逼着军法处和合议庭的工作人员,派人四处寻找肖大来。

    该找的、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肖天放一家三代人都出来找。天放爹把他积攒

    了那些年的药片都捧了出来,四处去撒。玉娟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肖家人中,只有

    天一没出来找。熟人中,只有苏丛没有露头。天一强撑着半残的身子到阿伦古湖边

    的大苇荡里去转了一趟,回来后便再没出门。苏丛一直等这件事完全平息了,才去

    哈捷拉吉里镇看望了一趟肖天放。由于大来失踪,几乎使所有的人对抢枪事件都失

    去了兴趣。省、垦区总部和索伯县、本西沟都忙于筹备成立革命委员会,于是决定

    封存学习班所有调查材料,有关人员发回本村本镇,交革命群众监督劳动,等局势

    平稳后再作结论。

    苏丛来看望肖天放时,他到家已经有七天了。这七天里来看望天放的熟人川流

    不息,但他一概不见。除了喝一点用阿伦古湖边苇根煮的水,别的,一概不吃。吃

    不下。他不相信外边一切传说中的鬼话,他只知他惟一的儿子跟亲娘去了。他们不

    会再回来见他了。他知道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但肖家就这样了结了吗?不甘心。

    他把自己紧锁在黑乎乎的屋里。他恳求年轻时曾多次拯救他于困危之中的那种声音

    再度出现,告诉他可以到哪儿去再见大来母子一眼,作为肖家的长子长兄顶梁柱,

    他在离开这人世前,还能做些啥……总不能就这样撒手走了啊。天爷……但那声音

    却从此不见了。他恨它不来找他,他恨它在自己最需要它的时候,却不再提醒他给

    他鼓劲儿给他一把他必需的力……他乏力透了。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木板床上。听到

    苏丛来,他却一骨碌跳了起来,赶紧叫玉娟燃着薰衣草,打开所有的窗户,请进苏

    丛。他记得这个苏丛。那一年,就是她一双白净的脚,叫大来丢了学籍。他早就觉

    出,儿子对这个长得极像大来娘的女教员,自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感情。

    “你知道他在哪?”他急急地问,黄色的汗汁儿像夏天凝结在冰果子外皮上的

    汽水珠一样,淋淋漓漓地在他额角和界尖儿上冒溢。

    苏丛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最后一次去看大来时,曾告诉大来,要耐心地等

    待下去,要相信自己的清白。大来说,他知道自己没罪。他并不怕军事法庭定他的

    罪,只是觉得没法再适应下去。他想走。苏丛说,你能往哪走?他古怪地看看她,

    不答。她又劝他,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能找到一种活法。他却不相信,叫起来,

    说:你不知道我爹从小是怎么逼我的。我没年轻过。他喊叫时,黑的浓的血,一起

    从他鼻子嘴角里喷出。她问他,你既然要走,什么时候再回来。他却低下头去,慢

    慢搓弄他那一双出奇地大而且白净的手,莫名其妙地说道:“湖上起风了。云头往

    下落。雷走山包后。我们都见过那风,闻过那风。你走这边。我走那边。水里不会

    再有水了。”她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听了后,只想哭。她拉住他手说,别泄气,

    不管他们怎么判处你,你将来总还是有希望的。你很年轻。将来当不了军官,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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