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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二十一章 不是我不愿意)(8)



    皱曲线。它们或灰或黑或棕红或褐黄,仿佛斑马的条纹,裸露在岩表,婉蜒起伏,

    随着山体的走向,在山腰间延伸多少公里。他常常从那些褶皱线中间听到呻吟。他

    常常在大裂谷中央,听到水的轰鸣。听到磅礴,听到波涛起落。听到女人孩子挣扎

    哭喊。听到枪声。听到神庙的塌坍。听到一颗子弹。十几个男人的不服。听到所有

    的水一落千丈,无影无踪。甚至觉得自己也被卷进了那个大水跌入口里。肖天放曾

    明确地问过儿子,假如我要走大裂谷这条天然大渠,引阿伦古湖水,你说能成吗?

    儿子说,爹,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想不通,水根本出不了大裂谷。它走不出去。

    尚月国那年就是跟水一起消失在大裂谷里的。

    “那它们到底去了哪儿?”天放紧着追问。

    “我想,过去它们把尚月国带到哪儿去了,今天还会往那儿去的。”

    “你能找到那个跌入口吗?”大放粗声粗气追问。

    大来想了半天,摇摇头说:“这不是我做得到的事。我看不见它……”

    肖天放对朱贵铃说完这些,天便大明。湖面上聚集弥漫着或浓或淡的雾气。湖

    水像完全冷却但又没有凝结的铅或锡的溶液,开始骚动,不安地拍击小木船的底部。

    小木船失修,底部有些漏水。这一会儿工夫在舱底积起的水,已浸到朱贵铃的鞋面

    上来了。他感到冷。因为潮湿的雾,也因潮湿的鞋。但他没动弹,只是用胳膊肘夹

    紧了自己早已肥胖起来的上身,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肖天放。而肖天放却因为叙说的

    激奋、这一会儿哆哆嗦嗦地怎么也卷不起一支英合烟来。

    “你不信我说的?”肖天放见他不做声,便问。

    朱贵铃不置可否。他没法确定,判断。他掏出一盒锡纸精装的“恒大”烟,递

    给肖天放。肖天放一把夺过烟,叫道:“哦,你们这些家伙……”

    这时,在他们身后忽然有响声,朱贵铃以为惊动了水鸭群。他忙抓起船头的那

    枝猎枪,带着一个老军人特有的机敏和冲动。他动作快,肖天放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一把抓住枪管,叫道:“别开枪!”但枪声已经响了。子弹从压低了的枪管里,

    射入灰亮的湖水。朱贵铃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许他开枪。他看见肖天放低低地伏在潮

    湿的船舷边上,惊惶地回头张望着身后那一片正急剧摇晃起来的苇丛。脸上的专注、

    渴望,使他全部的肌肉块都在抽搐地跳动、鼓凸。那瞪大了的小眼睛热辣辣地灼烧。

    扁平的脸盘瞬间变成了一块鼓满了小丘和土包的山前平原。身后并没有惊起的水鸟,

    那响声是突起的风在摇动苇丛。而苇丛的上空,风的漩涡中心,正由下而上地冒出

    两大团黑云,应和着呼呼的风声,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松软,越来越宽广,升得也

    越来越高,最后,肖天放不得不站立起来,仰着头来追寻它们。朱贵铃连声追问: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肖天放不回答。那两团黑云很快覆盖了大半个湖面,

    天色突然又阴暗下来。风越来越湿重。在没有被黑云覆盖住的那些地方却仍然十分

    豁亮。这半边却下起冰凉的暴雨来了。云层里不断响起似远又近的闷雷声。朱贵铃

    担心这条被他们这两个宽身躯的男人占领下本来就显得窄小的破船,很快就会被雨

    水灌满而沉没。在云层的压迫和狂风的刺激中,湖面越发显得动荡、狰狞,深不见

    底。他慌张地摘下帽子,狂乱地从船舱里往外舀水,并焦急万分地对仍呆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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