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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十八章 政委)(5)



    产生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在木西沟,没有朱贵铃,生产科的工作也照常在运转。

    他要让迺发五清楚地感觉到,他朱贵铃没二价地在倾全力为他工作。在木西沟的生

    产科,没有另外一个什么人,能替代得了他朱贵铃。他几乎把两个儿子完全都忘在

    了脑后。儿子来看他,他也只是匆匆忙忙在办公室的一个小煤油炉上给他们下一点

    挂面。三个人挤在那一张办公桌前,稀里哗啦地喝。这时,大儿子准备考研究生。

    小儿子在木西沟兽医站当医助。爷仁相对无言。或者问一声:“还好着吧!”就再

    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忙着去整理当天的生产战报——各种田间作业的进展情况统计

    一览表。每天就寝前都得准时送到迺发五家。这个差使可以交给一个专职的统计员

    去做。但朱贵铃不放心。他不能让别人来做这件事。他知道迺发五非常重视这每日

    一报。看不到当日战报,他睡不着。有几回暴雨,山洪冲断了好几个农场通往管理

    处的电话线路,当日作业情况报不过来。迺发五让宋振和亲自带独立团通讯连的人

    去抢修线路,他自己守在管理处电话总机房等消息。朱贵铃非常愿意看到迺发五拿

    到‘当日战报“时那种迫不及待、甚至都有些手忙脚乱的神态。这时走出酒家的门,

    他能得到一种特殊的满足和自慰。他觉得自己只有保住生产科的位置,才是对儿子

    们的最大的负责。他忘记了,失去父爱的儿子,常常是畸形的。老二很快娶了兽医

    站的一个女同事。他这样做,似乎故意要和冷落了他俩的父亲对抗。老大没想成家。

    他一直在反复修改自己一篇论文。他在所有将要倒坍的马号里寻找。计算所有正在

    淤塞的涵洞。从将要腐烂的桥桩上取样。核查林场头一天砍剩的树墩。谁也弄不清,

    他到底要从那些在别人看来绝对是千篇一律的树的年轮里寻找什么。有时,一连半

    个月,呆呆地琢磨一个树墩。一天只肯吃一顿饭。这一顿,他也只许自己吃一点盐

    水煮的蚕豆和黏稠的苞谷糊糊。于是他病了。他几乎是盼着自己病倒。他觉得应该

    有这么一个环节。在极度的虚弱里去体会什么。但他没想到自己竟虚弱到这般程度,

    连续的高烧,使他连续昏迷了半年。朱贵铃只到医院去看过两次。老二去把老大接

    到自己家,腾出堆柴草的那间小屋。老二只得找父亲。朱贵铃说,你现在有个家,

    还是你照顾他吧。他给了老二一笔钱。老二只得托自己孀居多年的岳母照顾哥哥。

    后来,老大竟就这样娶了自己弟弟的这位岳母。他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愤慨,要震

    惊,要耻笑。他搬来所有成文的法律条例,准备和他们辩论,向他们解释。他们只

    是觉得可笑。但老大还是躲在那间柴草屋里改完了自己的那篇足有一千页之多的论

    文。虽然没有人愿意承认它,更没人愿意发表它,他还是用一个小箱子把它们保存

    了起来。弟弟的岳母精心地把它们分成摞儿,一本一本地装订好,装上布的封套,

    满满装了一小箱。后来老大便带着他弟弟的岳母——这时岳母已怀孕——赶一辆带

    篷的牛牛车,到几乎是没人去的阿兹拉山口,在边防哨所附近的一块高地上,自己

    动手盖两间小泥屋,用刺儿柴夹了个篱笆墙。哨所里一共只有两个随军家属。有五

    个大小不等的孩子。从一岁半到十五岁半。他俩便在那儿受哨所的委托,办了个全

    日制”一条龙“学校。从托儿所到中学,全管。哨所给盖教室。拨给他们口粮和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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