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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十四章 准黑白进行曲)(6)



    去的检讨也没时间看,只批了一笔:“此类事归政治部管。我就不看了。定期做思

    想总结,是有益的,但是否要叫做‘检讨’,请朱贵铃同志斟酌。”

    为什么既称他“同志”,又不见他?也许只是一种手腕。这里边究竟发生了什

    么变故?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哪一味药?他惶惶不可终日。他给儿子们留下一封信。

    走出小分队的驻地。他留恋那高耸的白杨林。在酥软的田埂上绊了两跤。走到渠首。

    这是条不小的主干渠,水深四米三。渠岸的护坡和闸板,全都用水泥预制。闸门一

    启开,每秒六十多个立方米流量的水,一泻而下。铁砣砣也冲碎了。只要往下跳,

    一了百了。它会冲去本读镇的淤血,老满堡积尘甚厚的足迹……

    跳吗?

    水哗哗地响,响得他头发晕,腿发软。

    但……就这样死去?

    果真舍弃了“忽去却来蜂筒筒,自啼还在乌深深”的夙愿,亲手去写那个一旦

    写下后便再也擦不去的字——死?

    他问自己。他没勇气回答。他紧紧抓住过闸天桥两边的铁栏杆。过了好大一会

    儿,一阵风过,他打了个寒战,清醒了一些,这才觉着天上开始下起蒙细蒙细的小

    雨来了……

    那年解放军开进省城,收编一应伪军,天放在城里没能找到玉清,到老满堡又

    摆脱了力巴团的纠缠,好不容易回到哈捷拉吉里村,敲开家门,家里人简直都不敢

    认他了,那副苟延残喘的狼狈相,只比丐头少根打狗棍。

    在家待了一段,他又重重地伤害了大妹天挂一回。

    那个放走肖天放的老支队长,在撤回老满堡时,为了在朱贵铃面前交得过去账,

    曾留了两个弟兄在哈捷拉吉里村,说是继续“缉候”肖天放。后来这两个弟兄中的

    一个,跟大妹天桂好上了。这两个弟兄心里当然都明白着哩,“缉候”是假,跟朱

    贵铃打马虎眼是真。他俩便安逸地布置好树上的板棚,日长夜短,没事就去帮着肖

    家兄妹于活。要不了多久,就熟识得很了。肖家兄妹早看出他们其实是护着天放和

    肖家的,待他们也跟自家人一样。除了没敢请他们进屋来住,此外的桩桩件件,都

    跟一家人一样。大妹包揽了他们身上衣服的缝补拆洗。这两个人出外当兵时间不短,

    现在又再一次体验“家”的舒闲。熨帖,真都不想回老满堡了。联队里那些家伙,

    那一段自顾不暇,整日栖惶,也早把这两位给忘了。他俩索性自在下去。天放的弟

    弟妹妹亲近他俩,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俩既很像他们的大哥一一都有一股子老兵

    的气息,同时又有非常新鲜的东西。弟弟妹妹们长这么大,很少接触别家的男人。

    从他俩身上,他们才知道,男人不一定都像爹那么“窝囊”,也不一定全像大哥那

    么严厉、较真儿。男人还是有耐心的,会讲笑话的,除了干活儿,也还会玩。带他

    们一起玩。在这一方面,他们的大哥肖天放几近于一个果瓜白痴。

    有一天,大妹带那个姓陈的老兵去库房阁楼上抱草。那上面存放的都是牲口最

    爱吃的苦豆子和木草。阁楼里本来就黑。上了阁楼,那姓陈的家伙又偏偏一反手把

    小小的阁楼门给带上了。大妹轻轻地哎呀了一声,觉得他挨近了自己。她听见他轻

    轻地问:“草呢?”手却从腰里慢慢摸索了过来。她告诉他,草在你脚下,一边竭

    力想挣开他那双叫人心慌的手。他嘴里问,有背草的绳子吗?脸却低俯下来,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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