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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十四章 准黑白进行曲)(4)



    在吞噬他。但枪却像石柱似的牢牢生了根,怎么也扳挪不动。天放这时只觉得头疼

    得要爆裂,那久违了的声音又一次突然从四面八方逼近。这次还带来了黄色的沙暴。

    一瞬间,天昏地暗,整个大裂谷仿佛都在飞旋。那强大的离心力,将要把这条长达

    数百公里的大裂谷抛向玄而又玄的太空。

    无法搞清,声音、沙暴、大风是什么时候才消失的,但它们终于停息下来。肖

    天放发现大裂谷里只剩下了他自己。参谋长的棺木不见了。力巴团的那几百弟兄也

    不见了。他急忙向高坡上跑去。他看见力巴团牵着几百匹马,拉着几十辆大车,带

    着参谋长的棺木,在对面的大山上,正冲着红其拉甫山口的方向移动。他们已经走

    得很远很远,走在头里的,已经顺着大坡漫长的弧度,落到山脊那半边去了。他们

    中的不少人都把妻子儿女扔在了大山的这边。他们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因为他们中

    间不少人都已四十开外,甚至奔五十去了。他们走得十分吃力,十分沉重,十分缓

    慢,但终于在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那一瞬间,翻过了山脊,带着参谋长的棺木,

    从肖天放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迺发五后来一直把朱贵铃带在身边。整编起义部队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雪。原

    老满堡联队幸存下来的近千名官兵,集合在原联队部的大院里,等待分配。有大衣

    的当然穿着大衣。没有大衣的,便裹着毯子或棉被。有的有两顶或三顶皮帽,便把

    余剩的皮帽套在没鞋穿的脚上,或者拿它去跟别人换莫合烟和火柴。当时,火柴缺

    得厉害。一顶狗皮的帽子,至多换十五根火柴。狐皮的,也就换半盒吧。假如换毛

    皮靴,一顶只能换一只。很多人却愿意拿它们换酒喝。很多家伙光着脑袋,穿着单

    鞋,裹着棉被,就是因为把防寒用品换了酒。在那一段时间里,很少有人再想到明

    天该怎么过。军官们稍好一些。朱贵铃当然更好一些。他依然穿着得比较整齐。他

    非常愿意用自己身上那件用上等英国海军呢作面料的皮大衣,去换一件解放军的棉

    大衣。当然没换成。不允许。他只得穿着这件十分显眼的华贵的皮大衣,穿着高帮

    的皮靴;戴着无檐的高筒绅士皮帽,同那一千来名从前的部属一起,接受新的安排。

    家属们在另一个院里。他们不跟自己的丈夫或父亲走。他们或者发给路费,遣散回

    老家,或者集中到一个留守营地去暂住。他们中的许多人选择了回老家。因为留守

    营地经常遭袭击。那些拒绝起义或起义后又叛乱的旧军人,经常袭击这些营地。他

    们并不一定是为了对这些家属实施报复,更主要的倒是想劫走他们,以此来要挟那

    些已经起义的官兵,逼他们反水。

    朱贵铃的家属没有被要求到那个院里去集合,允许他们仍然待在原先住的那幢

    小楼的客厅里。这一向,只许他们使用底层的几间屋子。二层和三层封掉了。即使

    是这样,他们比别的军官家属的条件仍要好得多。客厅的壁炉里生着很旺的火。两

    个已很大了的男孩,穿着很厚的皮大衣,坐在一堆收拾好的行李上,和他们的那位

    年老的姑姑在一起。不打牌。

    名单一份份地公布。人员一批一批地被领走。院子里只剩下十来个军官和几个

    军士,还有朱贵铃。这些军官和军士,都是有技术特长的。

    他们和朱贵铃一起,带着他们的家属,被派到离迺发五驻地不太远的一个小村

    子里住下。征用了一些民房,派来两个解放军做他们的队长和指导员。组长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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