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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八章 第五根弦上的叫板)(6)



    “那么……我这两个孩子肯定没救了?……”

    朱贵铃忽然呜呜地抽泣起来,完全不能自制。

    肖天放见指挥长突然失态,心里一酸,眼眶湿热,忙低下头去,不敢、也不忍

    心再去看对方。

    他想帮朱贵铃的忙。他不愿看到朱贵针和白氏兄弟垮台。这一段,他深深地觉

    得,朱贵针和白氏兄弟跟他过去所知道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们带给他的激奋,

    是那种力求充实自信的洒脱。后来他曾去过白家湾,他看见在白家大堂正中墙上挂

    着一个比圆桌面还要大的牛牛车本轮。没有人见过比这个更大的木轮,也没有人见

    过比这更古旧的木轮。当年白氏兄弟四处流浪,一个蒙古人的勒勒车队收留了他俩。

    到黄河边,他俩都病了,几乎死去。他们不愿死。他俩躺在牛牛车上,哭着对天发

    誓,有朝一日,他们能发,他俩一定给这“牛牛车”“塑金身,立香火”。“金身”

    是没塑,他俩却在自己四进四跨的大院中堂正墙上,供起了这样一个牛牛车木轮。

    十六根粗壮的木条支张着由八块沙枣木拼接成的木轮箍。每块轮箍由三层木板钉成。

    每层板有一寸厚。钉这些板的铆钉都有拳头大小。为什么要用八块轮箍接成一个混

    沌正圆?这应着八卦的乾巽坎良坤震离兑。八块箍板每块都有两根木辐条支张着,

    也应合八卦的一极两仪之本意。每块箍板偏偏要三层钉合,是符天地人三才之势。

    而它开裂的木纹、残缺的接孔、磨损的轴头、灰黯变色的面容、庞大沉重的质地,

    使肖天放确信它所包含的正是整个古老的阿达克库都克荒原所曾有过的。无数次在

    它来说已成了以往的纵横交错和碾压啃咬,正昭示着他自己的今日和将来。

    他总被它填满。

    面对它,哭不出笑不出。他真想长跪在它面前。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个古老的轮上的一根辐条,一个铆钉,一块板,一段已经造

    就但还在继续延伸的辙沟……

    白氏兄弟能做到的,他按说也应能做到。

    他打心底里愿意替他们——自然包括了朱贵铃,做事。

    但是,今天这件事,即便对于他,也绝非轻而易举。

    作为九个持有兽形力巴的“团首”中的一个,他本应事先得知他们这个向朱贵

    铃实施报复的行动计划,但他们没告诉他。他已经失去了一部分力巴团弟兄的信任,

    而且这必然是得到其他几位“团首”的默允的。他们绕过了他,撇开了他。当然不

    会根据他的意旨,中止这个报复计划。

    但事情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一步。还有最后的一手可做。不过,做这一手,结

    果到底会怎么样,他自己也把握不住。从来就十分自信的他,想到这里,竞禁不住

    微微哆嗦起来。但他还是答应了朱贵铃,拼全力去试一试。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朱指

    挥长出点血了。这是他的一个秉性。谁待他好,他总想着要为这个人出点血。过去

    在参谋长身边,也是这样。他还常常为自己敢于这么做,而隐隐激动。渴望冒险的

    天性,这一刻,又在他血管里隆隆作响了。

    回到护卫支队驻地,他叫勤务兵切了两斤肉,烫了两壶酒,又烧了一锅花淑水,

    吃了喝了,舒舒服服地泡过洗过,睡到半夜,起来套了辆轻便马车,孤身一人出了

    堡子。现在,他要按“力巴团”最古旧最神圣的一个规定,去完成一套程序。不只

    是像他这样一个握有兽形力巴的团首,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力巴团”成员,但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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