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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中错(第10-11节)(5)



    “我?上帝保佑我不是这种人!我其实是在说我自己的坏话。我说女人们宁愿要一个愉快的晚会,而不要……同我单独密谈,这难道是说女人的坏话吗?”

    “舞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啊!我的上帝!……

    现在还有谁喜欢舞会啊?……”

    她没有想到要为被咒骂的全体女性辩护,她自以为她了解达尔西的思想,其实可怜的朱莉只了解她自己的心思。

    “谈到打扮和舞会,多么可惜我们不再有狂欢节!我带回来一套希腊女人的服装,十分迷人,非常适合您的身材。”

    “您画它出来放在我的画集里。”

    “非常愿意。您会看到我以前总在令堂的茶桌上用铅笔画人像画,现在有了多大的进步。——顺便说一句,夫人,我要祝贺您;今天早上人家在外交部对我说,德·夏韦尔尼先生马上要被任命为侍从官。我听了非常高兴。”

    朱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达尔西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只是继续说:

    “请您允许我从现在起就要求您保护我……不过,归根结蒂,我对您的新荣誉有点不大高兴。我怕您夏天不得不到圣克卢①去住,那时候我就不能够有经常见到您的幸福了。”

    ①圣克卢,靠近凡尔赛,原皇宫所在地。

    “我永远不会到圣克卢去住,”朱莉用十分激动的声音说。

    “啊!那再好没有了。因为巴黎,您瞧,是天堂,永远不应该走出这天堂,只能够不时到乡下朗贝尔夫家里吃顿晚饭,条件是当晚就回来。夫人,您住在巴黎多幸福呀!我也许在这里住不多久,您简直想象不出我住在我伯母给我的房间里感到多幸福。而您,人家告诉我,说您住在圣奥诺雷郊区①。人家指给我看过您的房子。如果建筑房屋的狂热没有把您的花园走道变成商店的话,您应该还有一个美妙的花园,对吗?”

    ①圣奥诺雷郊区,旧巴黎郊区,19世纪时多由贵族聚居。

    “是的,感谢上帝,我的花园还安全无恙。”

    “您是星期几接待宾客的,夫人?”

    “我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家。我很高兴您有时能来看我。”

    “夫人,您看我还是像我们原来的同盟条约仍然存在那样做法:我不邀自来,既不讲究礼貌,也毋需正式介绍。您原谅我,对吗?……我在巴黎只认识您和朗贝尔夫人了。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你们两家是我在国外流放期间唯一想念的人家。您的客厅一定非常吸引人。您是最会选择朋友的!……您还记得您从前计划您当了家庭主妇以后怎么办吗?组织一个沙龙,不让讨厌的人进来,有时听听音乐,经常有话谈,而且谈得很晚;不让自负的人进来,只允许少数几个熟人,因此既不需要说谎,也不需要装腔作势……拥有两三个聪明的女子(您的朋友不可能不是这样的人……),这样,您的家就是巴黎最舒适的处所。是的,您是最幸福的女人,您使所有接近您的人都幸福。”

    达尔西这样说着的时候,朱莉在想:如果她嫁给另一个男人,她可能得到他这么兴致勃勃地描绘的幸福……比方嫁给达尔西的话。她想到的不是这个想象中的客厅,又高雅,又舒适,她想到的是夏韦尔尼给她带来的许多讨厌的客人;……她想到的不是那种多么愉快的谈话,而是逼使她到普……地方来的家庭口角。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幸福了,因为她的一生已经交给了一个她所憎恨和蔑视的男人;而她认为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子,她原意将自己幸福的保证托付给他的,却要永远对她是一个陌生人。她有责任躲避他,离开他……而他却离她那么近,甚至于她衣服的袖子都被他的礼服弄皱了!

    达尔西花了相当时间来继续描写巴黎生活的乐趣,他的能说会道的口才好久没有机会发泄了,现在趁机大发一通。可是朱莉却觉得眼泪在沿着脸颊往下淌。她生怕达尔西发觉,就勉强抑制住自己,但反而更增加她情绪的激动。她窒息了,动也不敢动。终于爆发出一声呜咽,一切都完了。她把头埋在手里,一半由于眼泪,一半由于羞愧难当,使她喉咙哽塞,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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