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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史·第十五章 宗教学术(5)

古所谓国者,诸侯之私产也。所谓家者,卿大夫之私产也。故古言国家,义与今日大异。其为群之人所共托命,而义略近于今日之国家者,则社稷也。故以社稷并称,其义较古,以郊社并言,其辞必较晚也。“今《孝经》说: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遍敬,封五土以为社。古《左氏》说:共工为后土,后土为社。今《孝经》说:稷者五谷之长,谷众多,不可遍敬,故立稷而祭之。古《左氏》说:烈山氏之子曰柱,死祀以为稷。稷是田正,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郊特牲疏》。案民之重粒食久矣。如古说,将共工、烈山以前,遂无社稷之祭乎?《淮南·氾论》曰:“炎帝于火而死为灶,禹劳天下而死为社。后稷作稼穑而死为稷。羿除天下之害而死为宗布。”岂得谓炎帝、夷羿以前,无灶与宗布之祭?盖古之有功德于民者,民怀之不能忘,则因明神之祭而祀之,亦犹功臣之配享于庙耳。《书·盘庚上》:“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公羊》文公二年《解诂》云:“禘功臣皆祭。”赵氏祀安于于庙,见《左氏》定公十四年。遂以此夺明神之席则误矣。王肃等以五天帝为五人帝,误亦同此。五人帝系据《月令》,谓其帝大皞即伏羲氏,炎帝即神农氏,黄帝即轩辕氏,少皞即金天氏,颛顼即高阳氏。

《公羊》云:“山川有能润于百里者,天子秩而祭之。”僖公三十一年。此即诸侯祭其竟内名山大川之义。又云:“河海润于千里。”千里者,天子之畿。知所谓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者,天下二字,初亦指畿内言之也。357《解诂》说方望之义云:“谓郊时所望祭四方群神、日、月、星辰、风伯、雨师、五岳、四渎及余山川,凡三十六所。”此即《曲礼》所谓“祭四方”,亦即《尧典》所谓“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者。《尧典》又云:“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肆类于上帝,即《王制》所谓“天子将出征,类乎上帝”。六宗者?“《异义》:今欧阳、夏侯说:上不及天,下不及地,旁不及四时,居中央,恍惚无有,神助阴阳变化,有益于人,故郊祭之。古《尚书》说:六宗,天地神之尊者,谓天宗三,地宗三。天宗日、月、星辰。地宗岱山、河、海。日月为阴阳宗。北辰为星宗。岱为山宗。河为水宗。海为泽宗。许从古说。郑玄据《周官》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祭义》曰: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则郊祭并祭日月可知。其余星也、辰也、司中、司命、风师、雨师,此之谓六宗。刘歆、孔昭以为《易》震巽等六子之卦为六宗。魏明帝时,诏令王肃议六宗,取《家语》宰我问六宗,孔子曰:所宗者六,泰昭、坎坛、王宫、夜明、幽禁、雩禜。孔安国注《尚书》与此同。”《大宗伯疏》。《家语》伪物不足据。《尚书》明与望于山川分言,郑驳许说是也,而妄牵合《周官》则亦非。《礼经·觐礼》,有方明之祭。“方明者,木也。方四尺。设六色: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上玄,下黄”,此即所谓六宗。《觐礼》所言,为会诸侯于方岳之礼,郑《注》。知欧阳、夏侯之说极确。盖天子诸侯,其后侈然以人民之代表自居,遂举封内之神,凡有益于人民者,悉秩而祭之,其初则无是也。《国语·周语》:幽王二年(前780),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左氏》成公五年,重人言:“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所谓国主山川国必依山川者,则岩险之地,战胜之族,初据之以立邑者耳。参看第十一章第四节、第十三章第三节自明。

五祀者?春祀户,夏祀灶,中央祀中霤,秋祀门冬祀行,见于《月令》。《祭法》曰:“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曰户,曰灶。王自为立七祀。诸侯为国立五祀:曰司命,曰中霤,曰国门,曰国行,曰公厉。诸侯自为立五祀。大夫立三祀:曰族厉,曰门,曰行。適士立二祀:曰门,曰行。庶士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则益以司命及厉耳。司中、司命,先后郑皆以三台及文昌宫星说之,其实非是。《庄子·至乐》云:“庄子之楚,见髑髅而问之。夜半,髑髅见梦。庄子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知古谓人生死,皆司命主之,故古人甚严畏焉。358《风俗通》云:“今民间独祀司命。刻木,长尺二寸,为人象。行者儋箧中,居者则作小屋。齐天地,大尊重之。”是其事也。《周书·命训》:“天生民而成大命,立司德正之以祸福。”此篇所言,皆善恶寿夭之事。中德同声,疑司中即司德,察民之善恶,而司命据之以定寿夭也。郑注《祭法》曰:“此非大神,所祈报大事者也,小神居人之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耳。”说自与其《周官注》相违,《祭法注》是也。多神之教,神有大小。大神之位虽尊,然不亲细事于人生关系不切,故人所崇奉者,转以小神为多。神既有分职统属,初不虞其渎乱。或以一神教善于多神,亦偏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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