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第二章)(10)
时间:2023-06-15 作者:李歆 点击:次
小黑不明所以的在他俩脚边打转,不时的仰头吠上几声。 春生望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娇弱女子,目光转下,最后若有所思的停在了她那淤红高肿的左手腕上。 出绛县向东北往永济城,这一路却并不太平,绛县百姓生计困顿,只求卖身为奴活口,可绛县以北却是一片枯骨饿殍。沿途遇见父母双亲流泪卖儿卖女尚算好事,在靠近永济城时,竟出现一些牙侩,将一群未满十岁的孩童或用木笼驴车押运,或用绳索串联捆绑在一起驱赶行路。 春生背着尚未清醒的晓晓,埋首只顾赶路,不发一语,只是他天生容貌出众,即便想缄默藏拙也无济于事。那些牙侩的注意力早被这一男一女外加一条黑狗吸引,待到快靠近城门时,牙侩中有一年纪在五十开外的干瘦老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拢着袖子过来搭讪。 “敢问这位小哥,你们可也是往永济城去?” 春生之前故意将发髻弄得蓬松凌乱,这时站在风雪里,寒风将他的一头蓬松乱发吹得贴在面上,倒遮住了大半张脸。可即使如此,他闻声抬头的刹那,能仍清楚的听见对面那老牙侩的吸气声。 背上的人有点儿往下滑,春生熟练的颠了下,同时冲那老牙侩抿唇一笑。 老牙侩顿时有点眼晕得找不到北了,拢在袖子里的手放了开来,垂在两侧后又仿佛觉得放得不是地,无措的继续拢了拢袖筒,最后才恍然醒悟的抱拳作揖:“小哥是哪里人氏?” 春生又是一笑,不紧不慢的答:“家住半坡山下,金人来袭,如今想去永济城避避。” 老牙侩先是一愣,而后竟重重的一声长叹:“小哥久居山林,只怕还未得知,若要避金人,永济城只怕是去不得了。” “为何去不得?” 老牙侩只是摇头,这时身后那些牙侩高声招呼:“老高,老高,快来!” 老牙侩道了声歉,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回去,那些牙侩聚在一辆驴车周围,对着笼子里一个角落指指点点。老牙侩跑近后,有个年轻的壮汉焦急的问:“高叔,这可怎么办?都快到地了,偏还出这幺蛾子。” 木笼子里挤搡着七八名瘦小女童,其中有一个蜷缩倒在角落里,污糟邋遢的小脸憋成了紫色,明显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高牙侩抬头看看天,低头沉吟片刻,最后跺了跺脚:“不管那许多了,哪怕是死的,也照旧能用。” 话音刚落,边上有人插了句嘴:“不成吧?万一……是瘟死的,这……” “难道还做蚀本买卖不成?” 几个人凑在笼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高牙侩一锤定音:“总之这趟我们进城做完这笔买卖就马上离开,若有差池,即便是吃死了人,届时也与我们无干。” 余下正拿不定主意的人一琢磨,也都纷纷表示赞同这一说法:“反正兵荒马乱,能赚一笔是一笔吧,都是今天不知明天事。” 高牙侩见众人达成一致意见,便催促队伍继续上路,务必赶在天黑前进城。他忙着指挥张罗,无意中回首一瞥,却见身后一道冷冰冰寒凛凛的目光如刀般割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再凝神细看,却是方才背着小娘子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被风霜吹袭的俊美面庞冻得脱了血色,眼神却是柔柔的,怎么看都是一副老实相。 高牙侩心里暗暗道了声奇,因为忙着赶路,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一行人顶风冒雪的赶了半天路,堪堪在天黑城门落闩前抵达了永济城的西南侧门——垦觉门。 垦觉门以南原是一大片肥田,本种了几百顷的冬麦,这时候村庄上早已荒芜,麦田更是被辎重牲畜踩踏得瞧不出半点原样。垦觉门外的护城河面上结了层薄薄的冰,站在岸边上往下看,薄冰折射出的颜色并非正常的透明乳白色泽,而是一种暗红的黑。寒风吹过,迎面隐隐扑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护城河上的石拱桥此刻变得残破不堪,左右石栏早已所剩无几,孤零零的留下一块裂痕无数的石板桥面。 一行人战战兢兢的方踏上桥面,城门口便有门吏过来拦挡,那些牙侩显然是常来常往的熟客,递交路引的同时又是一把铜钱塞了过去。那门吏笑眯眯的收了,目光却在那些孩童身上不住打转,瞳孔熠熠生光。 如此磨蹭了约莫半柱香,才算是验明身份过了关卡。牙侩们吆喝驱赶着那些孩童顺利进了城门,城里早有接应之人等了半日,见他们进来,忙心急火燎的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