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闲聊录(第三章 王榨的人与事-2)(2)
时间:2023-06-12 作者:林白 点击:次
早上她女儿上学,给她几毛钱买方便面,她婆婆不给她女儿吃,公公给,有时候女儿自己炒饭吃。现在九岁了,那时才六岁,炒饭,不洗锅,就这么炒。家里养的鸡跳到灶上,把人的饭吃了,她不知道,接着炒来吃。 儿子的头是瘌痢头,每次一百多元的药,现在好了,禁吃花生、红薯,结的白壳,痛的是红壳。那时候她不管,脓水直流,苍蝇乱飞,孩子总是用双手赶。可以用草药治,贴地长的,地边、路边都有,她没有耐心,不管。女儿刚会爬,放在泥地上,下雨了,才一岁多,瓦房滴水,滴到孩子的棉衣上,二月份,冷,穿着棉衣,淋得全身都湿了,她也不管。 她不干活,公公好,公公帮,油菜籽打回来,婆婆说公公,又帮她干!李丽打牌,公公一手抱孙子,一手做饭。她出去了,堂嫂给她收拾房子,灶上的碗全堆着,在谁家打牌,送饭来了就不带碗回,我家还有她的三个碗。她有吃的也给人家吃,花生、米粑、苹果,冬天的箩卜,晒干的的菜。我们每年都吃她的箩卜,种得多。 李丽懒,晚上睡觉连门都不关,衣服今天堆着,明天堆着,一洗就是一大桶,晒一大片。碗,没碗吃了再洗。 她说,你们家吃饭像喂猫,这么小的碗。她生孩子时,狗头钵有沙锅那么大,她吃了一钵面条、鸡、鸡蛋。她平时也吃得多,煮鸡蛋,一顿能吃十二个,还能再吃两碗面条。她家大人小孩全用大汤碗吃饭,孩子也不胖,但有力气。她说,吃两碗?还没垫肚角呢!吃扯坨粑,我最多能吃两坨,她能吃六七坨。 双抢的时候她卖功夫,一天二十元,四五个女人一伙,人家吃不了多少,人家放碗,她没吃饱,不好意思吃了。吃鱼头,塑料桶一桶,给她,她全吃光了。 她丈夫没她吃的多。 冬花爱干净,家里干干净净的。孩子的衣服破烂,她收拾的整齐。谁家的衣服穿不了就给她。90年的时候,六月,正双抢,刚好那天结束,插最后的秧,就听见有人喊:"冬花,快回来!"她大儿子掉水塘了。大家都往回跑,6月22日,淹死了。小儿子11岁,丈夫结扎了,她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跟别人生的。95年,四十多岁了。 我经常拿个盆上她家去,我说:冬花哎,我又来了。她说:你来就来,我怕你啊!她就给我满满一大盆咸箩卜。我不爱种菜,她给我豇豆、大蒜、青椒,有时候她送过来。我没菜吃就上她家要。 桂香没读书,有一次,病得厉害,像神经病似的,躺在床上唱,没人能听得懂。她能看见死去的人,她跟我说,在屋角里,亮亮的一坨升起来了,就糊涂了。 公公怕她跑塘淹死,就把竹床卡在房门睡,她在床上挥手说:"哎呀,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她能看见她家的祖人。公公问:在哪里呢?她说:在房里,全在。公公又问:什么样的?她说得清清楚楚,男的女的,多大年龄,穿什么衣服。人家都说她得道了。姑姑说干脆念经,念了有反应,姑姑把她接走了,养病。第一天像正常人似的,亮亮的一坨没跟过去,第二天跟过去了,就又发病了,发作的时候,几个人按不住,劲大。后来她丈夫回家了,她一下就推出很远,劲特别大。她自己清醒后都不知道。在她姑姑家请道士念经,念经后慢慢就好了,本来都不指望她好。差不多闹了一个月。 细枝像桂香似的,也有这个病,读了初中,神经了就不念了。嫁到我们村,16岁说媒,17岁就嫁过来。她婆家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大女婿是个歪脖子,偏颈,不是偏颈不会要那女儿,二女儿耳朵聋,去学修表,被堂哥扇了一巴掌,就聋了,回家还不说。这二女儿嫁了个丈夫,比她矮,眯着眼睛,儿子挺老实,眼睛也眯,村里人说他"磨盘压不出一句话来" 细枝爱看书,经常借书看,会写字。犯病时要吃药,刚好犯病时就嫁过来了。她晚上不让丈夫合房,脸上脖子上全是一道道的,她丈夫扁头也找不着对象,也喜欢看书,没手艺,就找了她。她在屋角冲着大树笑,自言自语,跟树聊天,都说是树精占了她的灵魂,叫精占了。 她结婚几十天都不让合房,全村都问她,是不是不想呆,她说不是。又问,是不是你妈让你这样?她说不是。全村都笑扁头,他说细枝的力气大,一下就把他掀掉了。他爸爸急了,说他家娶了个摆设。他爸爸很消沉,说人财两空。其实细枝只有17岁,还小,不懂这种事。扁头的爸爸就让村里的小伙子教他,扁头很老实,谁问他他都全说,现在问他,他说:现在是叉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