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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英雄传·第七回 探地穴辛勤怜弱女 摘鬼脸谈笑馘淫娃(4)



  那老婆儿哭眼抹泪的说道:“阿弥陀佛!说也不当家花拉的,这位大嫂一拉,就把我们拉在那地窨子里。落后那大师傅也来了,要把我们留下。说了半日,女儿只是拾头撞脑要寻死。也是这位大嫂说着,让那大师傅出去,等他慢慢的劝我女儿。姑娘,你想想,这件事可怎么点得头呢!正闹得难解难分,姑娘你就进来了。”

  那穿红的女子道:“且住。你们是甚么时候进去的?那和尚是甚么时候出来的?你这令爱姑娘可曾受他的作践?”那妇人道:“月亮爷照着嗓膈眼子呢!人家大师傅甜言密语儿哄着他,还没说上三句话,他就把人家抓了个稀烂,还作践他呢!说得他那么软饽饽儿似的!”那穿红的女子也不理他。只见那老婆儿连连摇手说:“姑娘要说受他甚么作践,倒没有价。”那穿红的女子点了点头儿,说:“这话我都明白了。既然如此,少时我见了那大师傅,央及央及他,叫他放你一家儿逃生如何?”那张金凤只是低头垂泪。那老两口儿听了,连连的作揖下拜,说道:“果然如此,我们来生来世就变个驴变个马报姑娘的好处!再不我们就给你吃一辈子的长斋都使得。”那穿红的女子说:“这话言重。”才回头要向那妇人搭话,只听他自己在那里咕囔道:“放啊?我们还留着祭灶呢!”

  那穿红的女子见他这等的语言无味,面目可憎,那怒气已是按纳不住,无奈得问问他的来历,只得冷笑了一声,向他道:“就让你说,你把你是怎样一桩事情,也说来我听听!”

  那妇人道:“我还说话吗?我只打量你们把我当哑吧卖了呢!”

  说着,又伸着脖子怞了两口潮烟,磕了烟袋,灭了火纸。他才站起来,满地张牙舞爪的说道:“说这不当着他们俩老的儿么,你也不是外人,我讨个大,说咱们姐儿们今儿碰在一块儿,算有缘。”

  那穿红的女子说:“你站住!别合我论姐儿们,我是我,他是他,你是你!”那妇人道:“亲香点儿倒不好?我今儿怎么碰见你们姐儿们,都是这么撅巴棍子似的呢!”那穿红的女子催他说道:“你说罢,别累赘!”他才接着说道:“我贱姓王。呸,我们死鬼当家儿的,他们哥儿八个,我们当家儿的是第老的[第老的:排行最小的一个]。人家都知道挣钱养家,独他好吃懒做,喝酒耍钱,永远不知道顾顾我,我全仗着人家大师傅一个月贴补个三吊五吊的。赶他死了,我说这还守个甚么劲儿呢?我可就跟了这庙里的大师傅来了。要提起人家大师傅来,忒好咧!真别辜负了人家的心!你们瞧,我这脑袋上都是镀金的,这件衣裳是买了整匹的花儿洋绉现裁的,我这裤子汗塌儿都是绸子的,总说了罢,算万道丝儿把我裹着呢!吃的更不用讲了,天天的肥鸡大鸭子。你想,咱们配么?”那女子说道:“别‘咱们’!你!”妇人道:“哦,就是我。我到了这庙里没半年,人家大师傅花的那钱,打我这么个银人儿都打出来了!就是一样儿,活重些儿。”

  那女子问道:“你这样好吃好穿,还有甚么重活叫你作呀?”妇人道:“你不知道,我们这庙里爷儿五六个呢。大师傅是个当家的,二师傅是个带发儿修行,好本事,浑实着的哪。还有个小大师傅、小二师傅,小大师傅打的一都的好拳,小二师傅是个扫脑儿,也不搦。还有个三儿。你等回来大师傅来了,你都见的着的。他们爷儿五哇,洗洗汕汕,缝缝联联,都得我,我一个人儿张罗的过来吗?可巧今儿早起他们娘儿们来了,我们大师傅就要把他们留下,我乐的甚么似的!谁知大师傅那么耐着烦儿俯给他,他还不愿意。人家拿出来的大红绸子,他也不要;还有五两的中锭,整个儿的大元宝,他也不要。末后,大师傅翻箱倒笼找出小拇指头儿壮的一支真金镯子来,想着要给他带在手上呢,他伸手喀嚓的一下子,把人家的脖子抓了个长血直流的!你瞧他歹毒不歹毒!”

  那女子问道:“这之后便怎么样呢?”那妇人道:“怎么样?人家大师傅拔出刀来就要杀他呀!你打量怎么着?我好容易救月儿似的才拦住了。我说:‘人生面不熟的,别忙,你老等我劝劝他。’谁知越劝倒把他劝翻了,张口娼妇,闭口蹄子!”

  说着,又对那穿月白的女子道:“你瞧,娼妇头上戴这个?身上也穿这个?你怎么说呢?”那穿红的女子问他道:“这等说,你还不曾劝动他。少停你们大师傅回来,你怎么对他呢?”那妇人笑嘻嘻的道:“你听啊!如今不是我们大师傅找了你来了么?我瞧你这嘴来又得,你劝他,他没个不答应的。你算,我们庙里他们爷儿五哇,除了二师傅,他是在外头跑海走黑道儿的,三儿小呢,可巧剩他爷三个、咱们姐儿三个,咱们闹个‘刘海儿的金蟾垫香炉——各抱一条腿儿’。你瞧,这高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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