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第六回 雷轰电掣弹毙凶僧 冷月昏灯刀歼余寇(4)
时间:2023-05-16 作者:文康 点击:次
那女子见他一拱手,也丢个门户,一个进步,便到了那和尚跟前。举起双拳,先在他面门前一晃,这叫作“开门见山”,却是个花着儿。破这个架式,是用右胳膊横着一搪,封住面门,顺着用右手往下一抹,拿住他的手腕子,一拧,将他身子拧转过来,却用右手从他脖子右边反插将去,把下巴一掐,叫作“黄莺搦-”。那瘦和尚见那女子的双拳到来,就照式样一搪,不想他把拳头虚幌了一幌,踅回身去就走。那瘦子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个顽女筋斗的,不怎么样!”说着,一个进步跟下去,举拳向那女子的后心就要下手,这一着叫作“黑虎偷心”。他拳头已经打出去了,一眼看见那女子背上明晃晃直矗矗的掖着把刀,他就把拳头往上偏左一提,照左哈-巴打去,明看着是着上了。只见那女子左肩膀往前一扭,早打了个空。他自觉身子往前一扑,赶紧的拿了拿桩站住。只这拿桩的这个当儿,那女子就把身子一扭,甩开左脚,一回身,-的一声,正踢在那和尚右肋上。和尚“哼”了一声,才待还手,那女子收回左脚,把脚跟向地下一碾,轮起右腿甩了一个“旋风脚”,吧,那和尚左太阳上早着了一脚,站脚不住,咕咚向后便倒。这一着叫作“连环进步鸳鸯拐”,是这姑娘的一桩看家的本领,真实的艺业! 却说那秃子看见,骂了声:“小撒粪的,这不反了吗!”一气跑到厨房,拿出一把三尺来长铁火剪来,轮得风车儿般向那女子头上打来。那女子也不去搪他,连忙把身子闪在一旁,拔出刀来,单臂抡开,从上往下只一盖,听得噌的一声,把那火剪齐齐的从中腰里砍作两段。那秃和尚手里只剩得一尺来长两根大镊头钉子似的东西,怎的个斗法?他说声“不好”,丢下回头就跑。那女子赶上一步,喝道:“狗男女,那里走!”在背后举起刀来,照他的右肩膀一刀,喀嚓,从左助里砍将过来,把个和尚弄成了“黄瓜腌葱”——剩了个斜岔儿了。他回手又把那瘦和尚头枭将下来,用刀指着两个尸首道:“贼秃驴!谅你这两个东西,也不值得劳你姑娘的手段,只是你两个满口-的是些甚么!” 正说着,只见一个老和尚用大袖子捂着脖子,从厨房里跑出来,溜了出去。那女子也不追赶,向他道:“不必跑,饶你的残生!谅你也不过是出去送信,再叫两个人来。索性让我一不作二不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杀个爽快!” 说着,把那两个尸首踢开,先清楚了脚下。只听得外面果然闹闹吵吵的一轰进来一群四五个七长八短的和尚,手拿锹镢棍棒,拥将上来。女子见这般人浑头浑脑,都是些力巴[力把:意为外行],心里想道:“这倒不好和他交手,且打倒两个再说!”他就把刀尖虚按一按,托地一跳,跳上房去,揭了两片瓦,朝下打来。 一瓦正打中拿枣木杠子的一个大汉的额角,噗的一声倒了,把杠子撂在一边。那女子一见,重新跳将下来,将那杠子抢到手里,掖上倭刀,一手抡开杠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打了个落花流水,东倒西歪,一个个都打倒在东墙角跟前,翻着白眼拨气儿。那女子冷笑道:“这等不禁插打,也值的来送死!我且问你:你们庙里照这等没用的东西还有多少?” 言还未了,只听脑背后暴雷也似价一声道:“不多,还有一个!”那声音像是从半空里飞将下来。紧接着就见一条纯钢龙尾禅杖撒花盖顶的从脑后直奔顶门。那女子眼明手快,连忙丢下杠子,拿出那把刀来,往上一架,棍沉刀软,将将的抵一个住。他单臂一攒劲,用力挑开了那棍,回转身来,只见一个虎面行者,前发齐眉,后发盖颈,头上束一条日月渗金箍,浑身上穿一件元青缎排扣子滚身短袄,下穿一条元青缎兜裆鸡腿裤,腰系双股鸾带,足登薄底快靴,好一似蒲东寺不抹脸的憨惠明,还疑是五台山没吃醉的花和尚!那女子见他来势凶恶,先就单刀直入取那和尚,那和尚也举棍相迎。 他两个: 一个使雁翎宝刀,一个使龙尾禅杖。一个棍起处似泰山压顶,打下来举手无情;一个刀摆处如大海扬波,触着他抬头便死。刀光棍势,撒开万点寒星;棍竖刀横,聚作一团杀气。一个莽和尚,一个俏佳人;一个穿红,一个穿黑;彼此在那冷月昏灯之下,来来往往,吆吆喝喝。 这场恶斗,斗得来十分好看! 那女子斗到难解难分之处,心中犯想,说:“这个和尚倒来得恁的了得!若合他这等油斗,斗到几时?”说着,虚晃一刀,故意的让出一个空子来。那和尚一见,举棍便向他顶门打来。女子把身子只一闪,闪在一旁,那棍早打了个空。和尚见上路打他不着,掣回棍,便从下路扫着他踝子骨打来。棍到处,只见那女子两只小脚儿拳回去,踢-一跳,便跳过那棍去。那和尚见两棍打他不着,大吼一声,双手攒劲,轮开了棍,便取他中路,向左肋打来。那女子这番不闪了,他把柳腰一摆,平身向右一折,那棍便擦着左肋奔了胁下去;他却扬起左胳膊,从那棍的上面向外一绰,往里一裹,早把棍绰在手里。和尚见他的兵器被人吃住了,咬着牙,撒着腰,往后一拽。那女子便把棍略松了一松,和尚险些儿不曾坐个倒蹲儿,连忙的插住两脚,挺起腰来往前一挣。那女子趁势儿把棍往怀里只一带,那和尚便跟过来。女子举刀向他面前一闪,和尚只顾躲那刀,不妨那女子抬起右腿,用脚跟向***上一登,-,他立脚不稳,不由的撒了那纯钢禅杖,仰面朝天倒了。那女子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那和尚在地下还待扎挣,只听那女子说道:“不敢起动,我就把你这蒜锤子砸你这头蒜!”说着,掖起那把刀来,手起一棍,打得他脑浆迸裂,霎时间青的、红的、白的、黑的都流了出来,呜呼哀哉,敢是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