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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护卫队3》:想象一个后人类的世界(3)

  电影最后,星云提出想要在一片新的土地上创造她理想的社会,这则展现了一种更大的野心:这个理想化的社会结构,原是一片漂泊于银河之中的飞地、一个暂时的寓居之所、一场巴赫金描述中注定于某时某刻结束的狂欢。而如今,它将落地生根,昭示着一个后人类世的到来。

    银河护卫队这种超越物种边界的、对于正义公平的追求,也与背景音乐相呼应。在歌曲We Care A Lot(我们在乎得很多)中,来自加州的乐队Faith No More唱道:

  我们在乎得很多

  我们关注灾难 大火 洪水 以及杀人蜂

  我们在乎NASA那架坠入大海的航天飞机

  我们在乎得很多

  我们关注饥荒 拯救生命组织购得的食物

  我们在乎得很多

  我们关注流行疾病 哈德森·罗克与摇滚

  这都是些脏活累活 但是总得有人去做

  (译文)

  《银护3》中火箭浣熊和他的造物者至高进化之间的关系,也刚好构成一个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案例。至高进化创造了火箭,但在他眼中,火箭只是一个不完美的试验品,一个不配拥有编号以外名字的工具,在目标达成后就可以就地销毁。后来,火箭在他心中占据了特殊地位,因为他是如过江之鲫的试验品中唯一拥有创造力的个体。

《银河护卫队3》电影剧照。

  至高进化歇斯底里地逼问火箭:“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让至高进化最为着迷,同时也隐隐恐惧的,不是火箭想出的某个问题的具体答案,而是他的思考过程。他试图对火箭进行的分析,类似于软件测试中的白盒测试:不仅要知道输出的结果是否正确,还要关注整个程序的内在逻辑如何形成。然而,具有创造力的思维过程往往是一个黑盒,即使是当局者都很难描述它如何发生,所谓灵光乍现。诗人的灵感来去无踪,因而曾被归功于神启。在弗洛伊德之后,“无意识”、“潜意识”的概念才逐渐浮现。拉康也说,生命中的很多体验都是即使亲身经历也难以言说的,比如爱,比如性,比如诞生。

  这也契合后人类主义的观点:后人类主义否认人类是唯一能够产生知识的物种,这为其他形式、物体、存在和现象创造了认知的空间。与人类一样拥有创造力的浣熊,就成为了后人类主义一种能指。这也让我想到前阵子ChatGPT的爆火引发的激动与恐惧。这种情绪其实和面对火箭时的至高进化类似。从根本意义上,这就是因为AI挑战了人类对于知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认知。

  卡里· 沃尔夫(Cary Wolfe)在《什么是后人类主义?》中写道:“一旦我们将意义从本体论上封闭的意识、理性、反思等领域中移除,后人类主义实际上使我们能够更具体地描述人类及其沟通方式、互动、意义、社会意义和情感投入的特征。它迫使我们重新思考我们所认为的人类体验模式。”因此,后人类主义不仅指向对他者的关怀,更指向对人类自我的反思。

  很多观众都注意到,片尾格鲁特终于说了一句“人话”:“我爱你们所有人。”起初,我也以为这是一种向人类中心主义靠拢的献媚,后来才意识到,其实格鲁特并没有真的学会人类的语言,只是观众被温柔地纳入了银河护卫队的世界。在那一刻,我们像卡魔拉一样,第一次听懂了来自人外的声音。在人类知识领域之外,还有其他的物种在生成知觉、思维方式和知识体系,只是傲慢与偏见往往将它们屏蔽。

  这种强大的解域的力量,由格鲁特的这句台词,从银幕内部延伸到银幕之外。这似乎也寄予着创作者的希望:在故事之外,人类也能将地球的命运当做一个多物种共同体的命运来思考。一个后人类世的未来亦能在银幕外到来。

故事的最后

  《银护3》引发了许多感动和感慨,也是因为这是银河护卫队系列的最终章。虽然片末的字幕暗示,星爵的独立个人电影即将到来,但这个小团队的更新换代显然也给先前的阶段画上了句点。

  前文说到,《银护3》比前作更深入地展示了团队每个成员的内心世界和他们彼此间的感情。而到了电影结尾,创作者也有意交代清楚每个角色的结局:火箭成为了团队的领袖;星爵回到地球面对自己的外公;曼提斯决定脱离团队寻找自我;星云和毁灭者要建设一个新的家园。而卡魔拉还是回到了掠夺者之列。在那里,她获得了平行时间线上的银河护卫队会给予另一个自己的那种类似的温暖与归属感……

  怀着遗憾和温暖,这个结局更进一步地深化了电影中对于友情的定义。是的,虽然“朋友”和“家庭”都在电影中出现了很多次,我还是认为“友情”是《银护3》真正的关键词,也是对于银河护卫队成员之间关系的最佳定义:电影中的友情线,好就好在大家各有各的伤痛,却聚在了一起;好就好在大家虽然聚在了一起,却没有放弃自我,最后仍然各有各的选择。既互相羁绊,又不成为束缚。这种状态特别让我想到徐志摩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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