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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务事(7)

「大概是吧!」我说。

「真的?」妹妹问我说。

「如果你真的这麽想的话,我的朋友中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女孩子,可以介绍给你。」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仍然太危险了。」饭後我们全部转移阵地,到客厅喝咖啡。妹妹这次放的是威利内逊的唱片。幸好胡立欧的音乐只放一点点而已。

「我原本也是和你一样,打算叁十岁後再结婚。」

妹妹在厨房洗碗里,渡边升对我说。

「但是,遇到她之後,我就立刻想要结婚了。」

「她是一个好孩子!」我说。「虽然因为个性倔强,所以偶而会有便秘的情形,不过,大体上说来,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说到结婚还是觉得很恐怖的。」

「如果只看好的一面,或者只想好的一面,就不会觉得有什麽恐怖了。万一真的有什麽恐怖的事情发生,也只好等发生後再说。」

「大概是吧!」

「总之,放轻松一点就没事了。」

我说着就往厨房走去,告诉妹妹我想到附近散步一下。

「十点过後才会回来,你们两个人好好玩一玩吧!床单是不是换上新的了呢?」

「你这个人怎麽老是想一些奇怪的事!」

妹妹心灰意冷似地说着,对於我想出去这件事也毫不加以反对。

我走向渡边升这里,告诉他附近有点事,必须出去一下,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能够和你聊天真好,我觉得非常有趣。」

渡边升说。

「结婚之後欢迎你常到我家里来玩。」

「谢谢!」

我的想像力突然失灵了!

「不要开车,你己经喝了不少酒了!」

妹妹出声地说。

「我用走路的。」我说。


走到附近的酒吧,已经将近八点了,我坐到柜台点了一杯加冰块的I.W.白兰地,柜台上的电视正在放着巨人对养乐多的比赛。

因为电视的音量被关掉了,所以只能看到画面。投手是西本和尾花,得分是叁比二,养乐多胜。看无声的电视也不坏,我心里想。

我一边看着棒球比赛,不知不觉间,己经喝了叁杯酒。九点时,以叁比叁结束了第七回合的比赛,电视台的开关就被切掉了。

我的旁边坐着一位经常出现在这家酒吧里,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刚才她也是一直看着电视,比赛结束之後,我就和她聊起棒球。她说她是巨人迷,问我喜欢那一个球队,我说每一球队一样,我只不过是喜欢看比赛而已。

「这样有什麽乐趣的呢?」她问。「这样的话看球就不会入迷吧?」

「不入迷也无所谓!」我说。「反正打球的是别人。」

然後我又喝了两杯白兰地,她也喝了两杯水果酒。

因为她在美大专攻商业设计,於是我们就开始聊起广告美术的话题。


十点过後,我和她一起离开这个酒吧,换一家座位比较多的店。我在这里继续喝着威士忌,她也叫了水果酒,她已经醉烂如泥,而我也有一点点醉了。十一点时,我送她回去,当然也在她家做了爱,这和拿出坐垫、泡上茶来是相同的道理。

「关灯!」

她说着,我就把电灯关掉。

从窗口可以看见佳能高耸的广告塔,隔壁房间的电视大声地传来职棒的新闻,在一片黑暗,我早已醉得不醒人事,所以连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自己也完全毫无知觉。这种事情并不可以称作**,只是扭动臀部、放出**而已。

适度简略化的行为结束後,她立刻就累得睡着了,我连**也懒得擦,就穿上衣服走出这个房间。在黑暗中找到我的马球衬衫、裤子、和内裤,这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走出户外,醉意就像一辆载货列车,从我的身上疾驶而过。醉醺醺地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果汁,喝完之後,果汁和胃里的东西全部都吐到路上去了,全是牛排、熏鱼、莴苣、番茄的残骸。

真是糟糕透了!我心里想着,我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因醉酒而呕吐了,最近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这时候我突然毫无缘由的想起渡边升和他买的那把十字型起子。

「有一把十字型起子非常方便。」

渡边升说。

这是健全的想法,我用手帕擦擦嘴,一边心里想着。真感谢你,今後我家又多了一把十字型起,但是,除了这把起子之外,我看他还是觉得非常不顺眼。


大概是因为我个性太偏激的缘故吧!

我回到家里己经是深夜凌晨了,玄关旁的摩托车当然已经不见了,我搭电梯上了四楼,打开门锁,除了厨房流理台有一盏小灯之外,一片黑暗,妹妹应该已经先睡了,因为她已经累了一天。

我倒了一杯柳橙汁,一口气喝乾。然後去洗了澡,用香皂洗净满身的汗臭味,再仔细地刷刷牙,走出浴室,照照镜,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一张俊美的脸。有时候,从电车的车窗中看来,我这张脸像是一个烂醉、肮脏的中年男子,皮肤粗糙、眼睛凹陷、头发也不光润。

我摇摇头,关掉浴室的电灯,将一条浴巾缠在腰际,就回到厨房,喝了一口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心里想着明天该怎麽办呢?人一遇到不如意时,才会想到明天,可是明天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更好。

「你回来得太迟了吧!」

黑暗中听见妹妹的说话声,她一个人独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啤酒。

「你也喝酒了!」

「你喝得实在太多了!」

「我知道。」我说。

然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来,坐在妹妹的对面喝着。

好一阵子我们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喝着啤酒,微风吹动着阳台上盆裁的叶,往窗口望去,可以看见一轮模糊的半圆形月亮。

「说了也是白费力气。」妹妹说。

「什麽事?」

「每一件事都是啊!你没有察觉到吗?」

「哦!」

我说,对着这轮半月,我莫名地无言起来。

「你不问我觉得什麽地方不对吗?」妹妹说。

「你觉得什麽地方不妥呢?」

「这间房子,我不想再继续住在这间房子了。」

「唉!」我说。

「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太累了!」我说。

妹妹静静地看着我,我喝完最後一口啤酒,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感到疲倦的吗?」


妹妹问。



作品集村上春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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