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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三百五十九 列传第一百一十八(3)

  何谓变革士风?夫用兵之与士风,似不相及,而实相为表里。士风厚则议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当功罪而人心服,考之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可知已。数十年来,奔竞日进,论议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元祐大臣,持正论如司马光之流,皆社稷之臣也,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颠倒是非,政事大坏,驯致靖康之变,非偶然也。窃观近年士风尤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潝訿成风,岂朝廷之福哉?大抵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固许之以风闻,至于大故,必须核实而后言。使其无实,则诬人之罪,服谗搜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也。
  何谓爱惜日力?夫创业、中兴,如建大厦,堂室奥序,其规模可一日而成,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僣逆未诛,仇敌未报,尚稽中兴之业者,诚以始不为之规模,而后不为之积累故也。边事粗定之时,朝廷所推行者,不过簿书期会不切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皆未尝留意。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惟失其时,则事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矣。
  何谓务尽人事?夫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之所为,即天之所为也。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此自然之符也。故创业、中兴之主,尽其在我而已,其成功归之于天。今未尝尽人事,敌至而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天,其可乎?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尽人事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剪屠鲸鲵,迎还两宫,必有日矣。
  何谓寅畏天威?夫天之于王者,犹父母之于子,爱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至。故人主之于天戒,必恐惧修省,以致其寅畏之诚。比年以来,荧惑失次,太白昼见,地震水溢,或久阴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寒,乃正月之朔,日有食之。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宁反覆,以致告戒。惟陛下推至诚之意,正厥事以应之,则变灾而为祥矣。
  凡此六者,皆中兴之业所关,而陛下所当先务者。
  今朝廷人才不乏,将士足用,财用有余,足为中兴之资。陛下春秋鼎盛,欲大有为,何施不可?要在改前日之辙,断而行之耳。昔唐太宗谓魏征为敢言,征谢曰:"陛下导臣使言,不然,其敢批逆鳞哉。"今臣无魏征之敢言,然展尽底蕴,亦思虑之极也。惟陛下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
  疏奏,上为赐诏褒谕。除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有旨,赴行在奏事毕之官。六年,纲至,引对内殿。朝廷方锐意大举,纲陛辞,言今日用兵之失者四,措置未尽善者五,宜预备者三,当善后者二。
  时宋师与金人、伪齐相持于淮、泗者半年,纲奏:"两兵相持,非出奇不足以取胜。愿速遣骁将,自淮南约岳飞为掎角,夹击之,大功可成。"已而宋师屡捷,刘光世、张俊、杨沂中大破伪齐兵于淮、肥之上。
  车驾进发幸建康。纲奏乞益饬战守之具,修筑沿淮城垒,且言:"愿陛下勿以去冬骤胜而自怠,勿以目前粗定而自安,凡可以致中兴之治者无不为,凡可以害中兴之业者无不去。要以修政事,信赏罚,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士气,爱惜民力,顺导众心为先。数者既备,则将帅辑睦,士卒乐战,用兵其有不胜者哉?"
  淮西郦琼以全军叛归刘豫,纲指陈朝廷有措置失当者、深可痛惜者及当监前失以图方来者凡十有五事,奏之。张浚引咎去相位,言者引汉武诛王恢为比。纲奏曰:"臣窃见张浚罢相,言者引武帝诛王恢事以为比。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谈兵,忠义之士扼腕而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将谁与立国哉?张浚措置失当,诚为有罪,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
  时车驾将幸平江,纲以为平江去建康不远,徒有退避之名,不宜轻动。复具奏曰:
  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事而不肯先屈。是以楚、汉相距于荥阳、成皋间,高祖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既割鸿沟,羽引而东,遂有垓下之亡。曹操、袁绍战于官渡,操虽兵弱粮乏,荀彧止其退避;既焚绍辎重,绍引而归,遂丧河北。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敌,遽自退屈?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我退彼进,使敌马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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