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定义(第十二章 “此项待续”)(3)
时间:2023-05-10 作者:大江健三郎 点击:次
关于我们的生存态度的根本定义。我总觉得,具体地思念死去的人们之中这个人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定义中最具体的东西好像在自己的心里反刍一样。我在前面的文章中已经写了和他们的直接关系,写了他们给与我的生存态度的定义。残存的记忆之中他们直面的那些各种各样的生存局面不断地重现,他们昭示给我的生存态度的定义在我心中复苏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另一世界的人——尽管这种丧失之感再次感觉深而且重,但恰好因为这个缘故才有如此感觉——了,但是他们的生存态度的定义,现在仍然对于活着的我们起着作用,我相信,等我们走向另一世界的时候,他们昭示给我们的生存态度的定义上必须再加上我们的补注,传给活着的一代,而且也能够这样传下去。 我手头有一篇最典型地表明着今天的情况之下,去了另一世界的人和活着的人们以及下一代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之中的生存态度根本定义。这就是广岛长崎的原子弹受害者们跨过巨大困难而活跃的“日本受害团体协会”,于1984年冬发表的《原子弹受害者的基本要求》。这是比多年来要求制定“原子弹受害者支援护法”运动更向前迈了一步的文章。我说多年来,证据之一便是我十年前写的《面对情况》的文章结尾部分用了“耻”的回忆这句话,现在把其中的一节引用在这里。 “恐怖心和被动的情绪相反,它是源于想象力的人的自我表现,本质上是能动的,它突出地表现在(我并不是没有一般日本人引以为耻的记忆而写的)冬天或者通宵静坐的那些受害者要求制定受害者支援护法运动的全部过程中。受害者们已经是中、高年龄的人,他们为了健康和生活而要求国家给与援助,理由正当,但是他们提出此项要求的同时,还希望对他们要求国家走向和平之路的意志给与充分肯定,并且表明坚持此项运动的精神。/他们是原子弹带来的人间悲剧的体验者。饱尝痛苦与辛酸而活下来的受害者,他们也是我们这个时代对于核武器恐怖掌握最现实、最科学的确证的人。然而他们却不是被恐怖所能动摇的人。他们能动地为自己的健康和生活而斗争,并且为此不惜向政府挑战,同时更高瞻远瞩,怀有强烈希望国家和平的意志。他们对核时代的想象力,是把自己的健康与生活同希望国家和平的意志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他们才坚持要求制定受害者援护法的运动,并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运动影响之下形成了全国规模的高xdx潮,具体表现就是作为厚生大臣咨询机构而成立了原子弹受害者对策基本问题恳谈会,但是,1980年政府却明确表示拒绝制定“原子弹受害者援护法”,政府按此方针行事,居然无视受害者们多年的奋斗以及国民的支持。然而受害者们决不屈服,他们差不多用了五年的时间,与专家反复讨论,表明“受害者团体协会”的基本构思才得到认可的就是这篇文章。文章根据长期运动的经验和周到的讨论,通俗易懂地表达根本性的设想。我是该文章的参与其事的人,对该文怀有敬意,不妨引用其中几段如下。 美国投原子弹,造成了人类史上最早的核战争灾难。/其行为是无差别、非人道地对待战争,其违反国际法一事,已经由原子弹裁判裁定,日本政府也认为“违反国际法精神”。强制他人受原子弹灾害,决不能再次发生。/决不允许重演的原子弹灾害,根本不是由于受害者的责任引起的。“追本溯源,战争乃国家之行为而发生者”(1978年最高法院判决)。/反人类的原子弹灾害既然是战争的结果产生的,对其受害给与补偿,乃实行战争之国理所当然之责任。/及时制定‘国家补偿之原子弹受害者援护法’乃日本政府的义务。/日本政府关于对日和平条约,放弃对联合国提出一切请求损害赔偿权,其中包括原子弹受害者之请求权。这不仅无视原子弹受害者,事实上也放弃了追究投掷原子弹之责任。对美放弃请求权的政府更应根据本身之责任及早制定援护法。/尽管如此,日本政府不仅同美国占领军一起一直掩盖原子弹受害之事实,而且原子弹受害者最需要援护的12年之间不采取任何援护政策,弃置不顾。在此期间许多受害者已经去世。/其后,作为运动之成果,制定了原子弹受害者医疗法、特别措施法,但对最多受害者的死者却没有补偿,各种津贴支付要领上还有所谓限制所得规定,简直谈不到对受害者给与“国家补偿”。甚至为了掌握原子弹受害者的实际情况应该作的调查,政府直到现在从未实现过。/原子弹受害者对策基本问题恳谈会对于上述意见,认为受害者的对策“应该是立足于广义上的国家补偿的见地考虑的,然而却以现行两法来充当。而且还说什么国民对于战争的牺牲“必须忍受下去”从而拒绝制定援护法。国家补偿的原子弹受害者援护法直到现在之所以仍未实现,是因为日本政府拿基本问题恳谈会的意见作挡箭牌,让原子弹受害者们依旧“忍受”下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广岛、长崎被炸以来已逾四十年,受害者很快就老龄化,“如不尽快补偿,我们就等不及了”,这呼声令人痛心。/核战争迫在眉睫的今天,为了使受害者生命多延长一天,让他们继续呼吁废除核武器,援护实为不可或缺的延命之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