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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2-獒狼大战升级(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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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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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都趴下了,瞪着野牦牛群,慢慢地往后爬着,眼看就要消失在雪梁后边野牦牛看不见的地方了,而野牦牛群也好像放松了对人的提防,石雕一样的身子摇晃起来,头颅轻轻摆动着,凝视的眼光正在移向别处。人们不禁松了一口气,停止了爬动,静静观察着野牦牛群的行动。
  但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发现狼群动荡起来。一直像土石一样呆愣着的狼群突然改变了星星点点的布阵,飞快地朝前聚拢而来。前面是一匹身形高大、毛色青苍的狼,一看就知道是头狼。头狼的身后,蹲踞着一匹身材臃肿的尖嘴母狼。
  齐美管家小声对自己右首的索朗旺堆头人说:“西结古草原的狼世世代代和我们打交道,我们都认识,这是哪里来的狼啊,怎么从来没见过?”索朗旺堆头人说:“是啊是啊,我也这么想,个头这么大的狼,一群这么多的狼,一定不是我们西结古草原的狼。”齐美管家说:“外面的狼怎么会跑到我们的家园里横冲直撞呢,西结古草原的狼群和领地狗群难道会允许它们这样做?”索朗旺堆头人说:“世道不一样了,狼的表现也会不一样,只有在自己的领地活不下去的狼群,才会冒死进入别人的领地。”
  狼群在聚拢之后,便举着牙刀,朝着野牦牛群威逼而去。
  一头母性的野牦牛回头看了一眼凹凸而来的狼群,顿时就瞪鼓了眼睛,正要转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匹狼,就见自己的孩子那只刚刚断奶的小公牛神经过敏地跑向了人类已经悄然隐去的雪梁。母牛哞叫一声,踢着积雪追了过去。一头犄角如盘的雄性的头牛跟在了后面,所有的野牦牛都跟在了后面,母牛往哪里跑,它们就会跟着往哪里跑。它们跑向了不堪一击的人类,上阿妈头狼的诡计马上就要得逞了。
  趴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站了起来,就要转身跑下雪坡。丹增活佛盘腿坐了下来,手抚念珠,口齿清晰地念起了《金刚阎魔退敌咒》。所有的活佛喇嘛以及索朗旺堆头人和齐美管家都信任地望了望丹增活佛,趺坐而下,镇定自若地念起了经。
  三十多头野牦牛惊天动地地冲过来了,轰隆隆隆的,就像掀翻了天地,扬起着瀑布似的雪尘,好像被经咒神奇地抹去了愤怒和力量,那只神经过敏的小公牛和追撵而来的母牛突然同时停下了,紧接着那头犄角如盘的头牛和所有的野牦牛都停了下来,它们就停在了离打坐念经的人群三四步远的地方,吼喘着,把那一股股热气腾腾的鼻息喷在了人的脸上。
  气势汹汹的野牦牛群在离打坐念经的人群三四步远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便在头牛的带领下,一个个回身走开了。犄角如盘的头牛哞哞地叫起来,叫了几声便朝着狼群冲撞而去。上阿妈头狼一声尖嗥,转身就跑,整个狼群便退潮一样回到雪坡下面去了。
  救援队伍又开始行进了,走过了这道雪梁,又登上另一道雪梁。
  父亲目力所及的白色湖面上非常刺眼地漂荡着一个黑不黑、灰不灰的东西,就像一座根基很深的礁石,在湖浪的拍打下屹立不动。
  父亲专注地看着,就见小卓嘎勇敢地跳进水里,朝那动物游去,它嘴上还叼着那封信,信已被浸湿了。
  父亲脱掉了衣服裤子才感觉到寒冷,用手撩拨着试了试水,发现是温和的,就赶紧走了进去。看看还在往前游动的小卓嘎,又看看吸引着小卓嘎的那只漂浮的动物,突然发现那是一只身躯伟硕的藏獒,又圆又沉的獒头是翘着的,说明它还活着,还在朝岸边挣扎,但显然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四条爪子不再本能地刨动,身子沉浮着,一会儿大了,一会儿小了。父亲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他两手划着水,水慢慢地淹上了**,眼看就要逼近喉咙了,一股堵胸的沉重的压迫突然降临,窒息的感觉从身体内部冒出来,变成坚硬的块垒堵住了他顺畅的呼吸。他不得不停下来,稳住自己因为水的浮力有点倾斜和摇晃的身子,大口地吸着气。
  藏獒眼睛睁一下闭一下,亮光一闪一闪的,身子已经全部隐没在水里了,头不断地沉下去,又不断地翘起来,湖水在藏獒的嘴边一进一出的,都可以听到咕噜咕噜冒气泡的声音。
  父亲发现它的毛发是少有的深灰色,就惊讶地说:“原来是你啊大灰獒江秋帮穷,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江秋帮穷听到有人喊它的名字,似乎又有了力气,头翘着,四肢刨了一下,扑通一声,整个身子朝前滑动了半尺。
  大灰獒江秋帮穷再也没有动起来,沉甸甸的头颅耷拉了下去,眼看就要沉底了。
  这时小母獒卓嘎游了过来,酸软无力地爬在了父亲肩膀上,用鼻子呼哧呼哧喘着气。父亲回头看了一眼,他把两手伸到水下面,拽住自己的裤衩拼命撕扯起来,水中传来一声响,他的裤衩被他撕裂了。他把裤衩拿出水面,撕成布条,回头一把抓住了小卓嘎的前腿。父亲把布条连起来,一头拴在了小母獒卓嘎的前腿上,一头拽在了自己手里,然后把小卓嘎推向了大灰獒江秋帮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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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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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母獒卓嘎游了过去,半死不活的江秋帮穷,用最后的力气张开嘴,咬向了小母獒卓嘎,咬住了小卓嘎前腿上的布条。父亲大喜过望,赶紧拽紧了布条,往后退去。
  大灰獒江秋帮穷体重至少有八十公斤,但是它漂在水面上,使劲一拽它就过来了,过来了一米、两米、五米、十米,父亲丢开布条,走过去从脖子上搂住了它。
  大灰獒江秋帮穷睁开了眼睛,泪水哗啦啦的。
  一心想着营救父亲而在群果扎西温泉湖中累垮了的大灰獒江秋帮穷,一动不动地在雪地上趴卧了五六个小时。父亲一直守着它,守它的时候父亲靠在雪丘上睡着了,是狼崽的尖叫惊醒了他,他看到江秋帮穷已经站起来,正要感激地伸出舌头舔一舔小母獒卓嘎,却把小卓嘎身边的狼崽吓得吱哇乱叫。
  小母獒卓嘎用前爪刨挖积雪,很快刨出了那封信,叼起来就走。狼崽跟了过去,似乎害怕把自己落下,紧趱慢趱地来到了小卓嘎身边。父亲追不上它们,就回头对江秋帮穷喊道:“拦住它们,江秋帮穷快啊,快过去拦住它们。”
  大灰獒江秋帮穷跑起来,其实在父亲喊它之前,它就已经跑起来,但它跑得不快,毕竟它是把自己在群果扎西温泉湖中累垮了的,五六个小时的休息不可能完全恢复。眼看两个小家伙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江秋帮穷停下来,用滚雷似的声音咆哮着,咆哮中充满了痛恨、愤激和警告,完全是见了强劲的死敌才会有的那种声音。
  父亲听出来了,小母獒卓嘎听出来了,连狼崽也靠着天生的敏感意识到变化正在发生,危险就要降临了。
  弯月似的脊线上,是一些锯齿状的排列,在每一个凹下去的齿豁里,几乎都有一双奓起的耳朵,耳朵下面是眼睛,那些阴森森、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奔跑而来小母獒卓嘎和狼崽。
  大灰獒江秋帮穷首先感觉到了局势的严峻,本能地朝前跑去,耸立到小卓嘎和狼崽前面,想用自己的肉躯护住同行的伴侣。这时候,它和狼群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百米,这股狼群就是领地狗群曾经追撵到烟障挂的狼群中的一股,它们是西结古草原的狼群,活动在野驴河流域,直接参与了咬死寄宿学校十个孩子的事件。八十多匹狼中至少有四十匹是壮狼和大狼,群集的残暴和潮水般的凶恶以及和雪灾一起沉淀而来的饥饿之勇,那是谁也无法阻拦的。
  江秋帮穷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和小母獒卓嘎以及狼崽,昂扬地挺起威风八面的獒头,骄横十足、目光灼人地瞪着雪梁上的狼群,脊背上的毛波浪似的耸起来,又像雨泡的麦子一样倒下去,然后是鬣毛的动荡,耸起来,倒下去。
  父亲走到了大灰獒江秋帮穷身边,生怕失去它似的揪住了鬣毛。江秋帮穷深情地靠在了父亲身上,蹭了蹭痒痒,它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在人身上蹭痒痒,蹭得格外认真仔细,就像它对人发自内心的抚摩,轻柔而抒情。然后,它回过头来,朝着父亲龇了龇牙,看父亲不退,它就用头顶了一下,又顶了一下。
  父亲的眼泪出来了,他揪住江秋帮穷的鬣毛不放,大灰獒江秋帮穷冲了过去,冲向了狼群的伏击线。
  我的不怕死的父亲,我的一心想保护小卓嘎和江秋帮穷以及狼崽的父亲,这时候站在了鲸鱼似的雪冈上,脚踩着锯齿状的脊线,叉腰而立。他的左边是大灰獒江秋帮穷,右边是小母獒卓嘎。他们瞪视着狼群,狼群也瞪视着他们,大灰獒江秋帮穷跳起来拦住父亲,一头顶过来,差一点顶翻父亲,然后转身咆哮着扑向了狼群。
  狼群哗的一下骚动起来。
  麦书记和丹增活佛商量后决定,分兵三路,一路是麦书记、梅朵拉姆和丹增活佛,丹增活佛以为麦书记和梅朵拉姆必须得到保护,而有能力保护麦书记的只能是大家眼里法力超群的他;一路是班玛多吉主任、藏医尕宇陀和身强力壮的铁棒喇嘛藏扎西,尕宇陀和藏扎西一个有医术一个有力量,都可以照顾受伤的班玛多吉;一路是夏巴才让县长、索朗旺堆头人和齐美管家,头人和管家比谁都熟悉西结古草原,加上夏巴才让身强力壮,他们应该是最强大的一路。剩下的活佛喇嘛以及索朗旺堆家族的人,都平摊在了三路中。
  没有再罗嗦什么,大家尽快上路了,一路向东,一路向南,一路向西。雪梁连接着雪梁,脚印缓慢地延伸着,渐渐远了,三路人马互相看不见了。狼嗥就在这个时候悠然而起。
  先是一匹狼的嗥叫,过了一会儿,又有一匹狼回应了一声,能听出它们一匹在南边,一匹在东边。接着,狼嗥便多起来,有时候,不同方向的狼会一起唱起来,而且音调居然是一致的。嗥了一阵就不嗥了,悄悄的,连风的脚步声也变得蹑手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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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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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路人马继续朝前移动着,但几乎在同时,他们看到了狼群,三路人马看到了三股蓄谋已久的狼群。
  没有了声音的狼群是静悄悄等待着的狼群,是用嗥叫经过了动员、商量和部署的狼群。它们知道人就要过来了,是兵分三路的,也知道一个报复人类、吃肉喝血的绝佳时刻已经来临,狼群既要堵住各路人马的退路,防止他们重新合为一伙,又要拦在前面,防止他们夺路而逃。狼群紧张而有序地奔跑着,就像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借着风声和雪梁的掩护,迅速完成了部署:黑耳朵头狼带着它的狼群来到了东边,外来的多猕头狼带着它的狼群来到了南边,红额斑公狼带着满雪原收集来的已经臣服于自己的命主敌鬼的狼群来到了西边。三股狼群虽然各有各的打算,但目的是相同的: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快的速度咬死吃掉全部三路人马。
  冷风飕飕的雪梁上,丹增活佛蛮有深意地望着麦书记说:“不对啊,这些饥饿的狼,它们为什么不去积雪中刨挖死牛死羊呢?往年的雪灾中,狼群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人,人把狼怎么了,它们这是不要命了,是要和人大干一场了。”麦书记望着包抄而来的多猕狼群说:“你知道,狼是最记仇的,它们这是在报复,为什么报复,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吧?”丹增活佛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又是一阵狼嗥,四面八方,你长我短,听着好像有点乱,但绝对又是一种商量和部署。狼嗥刚刚消失,前后的夹击就开始了,为了避免三路人马互相照应,在东南西三个不同方向围堵着三路人马的三股狼群,几乎在同时朝着人群逼迫而去。
  獒王不同寻常的鼻子已经闻出了十忿怒王地的危险:一个狼群的世界正在形成,一种空前残酷的撕咬正在酝酿。狼和去救援牧民的人都有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以为和往年一样,许多走不出大雪灾的牧民都集中在那里。
  不,今年的风向是散乱的,一会儿东西,一会儿南北,牛羊也就跟风乱跑,牧民更是到处奔走,暴风雪平息之后,四面八方都是亟待救援的人。
  獒王冈日森格身姿轻盈地在领地狗群中穿行着,似乎那一左一右变化着的步态是一种点兵点将的语言,让所有藏獒和小喽罗藏狗都明白了自己的归属。领地狗群很快分成了两拨,一拨围拢到了大黑獒果日旁边,一拨跟随在了冈日森格身后。
  獒王冈日森格带着它的狗群,朝着十忿怒王地的方向,刻不容缓地奔跑起来。
  大黑獒果日送别着遥遥而逝的獒王冈日森格,毅然走过去,围绕着索朗旺堆家的那个老人转了两圈。仿佛是早已重复过无数次的默契又重复了一遍,老人意会地从怀里摸出一把藏刀,走过去,割断绳索,放倒了一顶黑褐布的帐房,然后一刀一刀地割起来。
  老人把铺了一地的?植几畛尚矶喾娇椋?儆盟?前?鹪?蠛痛竺祝?龀闪艘桓龈鲴遵汀5崩先耸紫劝岩桓鲴遵陀门Fど?潭ㄔ诖蠛陂峁?丈砩现?螅?粝吕吹牧斓毓访橇⒖桃馐兜阶约阂?ジ墒裁戳耍??悄慵肺也涞鼗啡谱爬先耍??潞诤植疾还换蛘吡甘巢还唬?挥辛俗约旱姆荨?
  它们出发了,每一只领地狗都背负着一个属于它的褡裢,也背负着救苦救难的责任和使命,坚毅地迈开了步子。
  奔跑了不到两个小时,前去十忿怒王地追寻救援队伍的领地狗群,就遭遇了狼群。
  撕咬开始了,不是沉默寡言志在必得的那种撕咬,而是大呼小叫虚张声势的撕咬。惊慌失措的狼群乱纷纷地朝后退去。
  狼群朝上跑去,迅速接近着野牦牛群。三十多头野牦牛一个个凸瞪起眼睛,以为自己正在受到狼群的攻击,顿时就火冒三丈。犄角如盘的头牛发出一声法号般宏亮的哞叫,带着野牦牛群俯冲而下,巨大的蹄子踢扬着积雪,奔跑的速度超过了狼群的想象,很快就是牛角对狼牙的碰撞了。狼影乱纷纷地躲闪着,躲闪不及的就只好在牛蹄牛角的冲撞下横尸在地。
  也有不甘心就此死掉的悍烈之狼,瞅准机会一口咬住了一头小牛的肚子,小牛疼痛惊吓得乱跑乱颠,拖带着死也不肯松口的狼跑离了野牦牛群,几匹窥伺已久的猛狼立刻扑过去,代表死神在小牛的喉咙和肚子上扼住了它的命脉。这是这场战斗野牦牛群惟一的损失,相比之下,狼群的损失要大得多,至少有六匹狼被野牦牛顶死踩死,受伤的更多,痛苦的惨叫一直伴随着狼群奔逃的身影。
  狼群被迫从雪坡上跑下来,跑回到了雪梁下面,发现领地狗群已经离开了,獒王冈日森格带领着它的队伍,流水一样顺畅地划过了雪梁的根基,朝着前方奔涌而去。



作品集杨志军 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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