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战争(第三章)(9)
时间:2023-05-04 作者:林白 点击:次
她傻傻地站着,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在这愣神之间男人便以为与她达成了某种默契,他重新揽住她的腰,他的手贴切、自然、放松、亲切,就像游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发现她再也不能挽回这个局面了,她已经慢了半拍,她应该在一开始就拒绝或惊叫,她没有办法在接受了吻(尽管是被动的,但当时她并没有挣扎,而是一动不动)半分钟之后再惊叫,她甚至不好退一步生他的气。 她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服从了他。 在生活中,她还没有过服从别人的机会,这个年轻的女孩三岁就失去了生身的父亲,继父在很久以后才出现,她从小自由,她已经害怕了这个广阔无边的东西,她需要一种服从。这是隐藏在深处的东西,一种抛掉意志的愿望深深藏在这个女孩的体内,一有机会就会溜出来。女孩自己却以为是另一些东西:浪漫、了解生活、英雄主义。 因此当男船员在说他的非凡的父亲(一位大军区的高层领导)时,女大学生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之后她问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男船员问:什么人? 间谍。女大学生说。 (间谍是我的另一件华美的大衣,只要我想让自己胆识不凡,我就会迅速穿上它。) 间谍这个词使男船员愣了一下,之后他问: 你要搞什么情报呢? 这个直接切中要点的问题同样使女大学生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使间谍这个词站到了严肃的游戏和模拟的真实之间。(女大学生后来想,男船员也许当时正暗自发笑,心想这么傻的女孩竟说自己是间谍。) 女大学生说:我要军事情报。她想到了男船员的家庭背景。 男船员问:你要军事情报干什么用呢? 她严肃地说:我不能告诉你。 船员端详着她的脸,他说:我可以帮助你。 女大学生像电影里的我党地下工作者一样庄严地对视着男船员。男船员说:那次我父亲正在地下室里开会,我闯了进去,一眼看到一幅跟墙一样大的地图(一切都像是电影)。 他停下来,看到了女大学生亮晶晶的眼睛,这眼睛在说:我要的就是这个。他大着胆用手碰了一下她的Rx房。她身上一颤,但脸上却是一副关注于崇高事业的神色。 他又问:你要知道些什么? 她漫无目的:什么都要。 他们以这种特殊的关系在船上过了三天,到达万县的时候停船几个小时,他便带她进城看电影。在一个普通的影院,电影已经开映一小会儿了,门口仍有稀稀拉拉的人在进场。男船员买了票,跟女孩在黑暗中摸索着找位子,他牵着她的手,牵手这个姿势在黑暗中又一次暗示了一种亲密的关系。 坐下来不久,他便在她腿上摸索,她厌恶地皱着眉头,他于是说:这电影我也不爱看,我教给你一个办法,你不要去看电影里的故事,看所有电影,要学人家怎样打扮、穿衣,女人就是要学这个。 女大学生竟然没有从这话里听出极端的男权意识,她甚至觉得这话新奇极了,她从来想不到有人是这样看电影的。十几年的学校教育使她一看电影就考虑影片的主题、人物的性格等等,看人家穿衣打扮的看法使她大惑不解。 散场之后他提出请她吃糖水鸡蛋,在这个莫名其妙地来到的地方,这个深不可测的夜,秋风渐起,热气蒸腾的糖水鸡蛋使她感到温情弥漫。 第二天,两人继续谈话。船员问大学生:你多大了? 二十四岁。 船员马上反应说:我二十七岁。正好比你大三岁。他盯着女大学生说:你看我长得怎么样?我身体很好,我会使你生儿子的,我事先吃点儿人参,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怎么样?生下的儿子肯定又壮又聪明,小时候我来养,长大了跟你读书。 他又问女大学生到了重庆是一个人玩还是有伴,女大学生如实答道:一个人。 于是一切问题就变得简单了,男船员说:那我陪你玩,我有假期,我会使你过得很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