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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二)(2)



    她又躺了一会儿,我看到活气一点点回到了她的身上,从她的眼睛里一眨一眨地眨进去,她的身体变得起伏而柔软,不再像一堆衣服堆在床上了。她起床梳头,真的换了那条粉红手绢遮脸。她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又拿出眉笔描了半天眉毛。然后她对着镜子说,大头,四姨不离婚,不能便宜了王大钱,四姨还要让他拿出钱来给你治病。

    四丫姨跟我心心相印!她比我妈还像我妈!我投胎的时候要是投到四姨的肚子里呢,那我就是四丫姨的孩子,我就会跟四姨长得一样好看,三躲、小芹,全村最俊的女孩都会喜欢我,我去放牛,她们也跟着去放牛,我去割草,她们也跟去割草。

    在梦中我看见三躲跟我躺在油菜地里,她的头上脸上全是花末,当然也有大量土、草根和腐叶,它们沾在她的**上,粉粉的小xx头上也沾上了一点叶子,我一摘,她就笑,全身乱抖,她的衣服一下全不见了,全身光溜溜的,在油菜地里又白又亮,她腿根里也全是油菜花,什么都看不见。她那地方能跟妞儿一样吗?

    我想把她的腿分开看看,但油菜花不听话,像泡沫一样涌来涌去,我刚拨拉开,不知从哪又堆满一堆,油菜花把她全身都埋住了,我看不见她的身体,只能在花下面磨蹭她,那些油菜花都不是真的,我知道它们是我的棉被变的,我的被子全家最厚,奶奶说我身子骨弱,没有火,给我做了一床八斤重的厚棉被。隔着厚棉被我摸到她的小奶坨了,温呼呼的,有点硬,又有点软,我想把脸靠在她的奶坨上,但怎么也靠不上。

    我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梦中的三躲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四丫姨。

    四丫姨喜欢让我给她暖被窝,我小的时候,王榨还不兴打麻将,一到冬天,吃过晚饭,四丫姨早早就上我家抱我,她说小伢暖被窝比提炉还好,不伤被子,不燥人。

    这件事情我差不多记不起来了,但忽然,四丫姨说,大头,你晚上跟四姨睡一个被窝吧。我想四丫姨肯定以为我还只有十岁,我虽然不长个,但实际上我已经十五了。四姨看我犹豫,眼睛暗了暗,脸上的手绢好象也拉长了,她说大头,你怕看四姨破相的样子是不是,我说不是。不是就赶快洗脚上床,四姨的被窝像冰窟似的。

    我卷曲在四姨的被窝里,她的被子好久不盖了,一直收在柜子里,有一股樟木味,还有点潮呼呼的。四姨洗脸洗了好半天,她钻进被窝,带进一阵又香又冷的风,我的脊梁骨一阵发紧,又一阵酥麻,她的身子随即贴到我的后背上。

    我替四丫姨恨五丫,四姨一骂五丫,我就跟着骂。我说五丫是个妖精狗婆子×烂×绝八代的,我说五丫抢人家的老公不得好死,不是被车撞死就是掉河里淹死被药毒死,我跟四姨商量去弄点甲铵磷拌在五丫的饭里,四姨不让,说咒咒她就行了。

    但我还是觉得假如五丫吃了甲铵磷,事情就会不同。

    王大钱在县城给五丫买的商品房我能找得到,我要去找她,要跟她撒谎。我将不停地喊她五丫姨,夸她长得好看,比赵薇、张惠妹、杨钰莹都好看,全县第一好看,要是她去演电影,保准比章子怡还红,要是她去唱歌,往台上一站,肯定台下都疯了,就像把马蜂窝扔到火堆里,火和马蜂一齐尖叫,人和椅子一起跺脚,人人挥舞小光捧,又吹口哨又拍手,献花的人多得挤都挤不到跟前,五丫姨,要是有花你就全扔给我吧,我把它们发给台下的追星族,让她们排着队源源不断地再把花献回给你,五丫姨啊,你就等着鲜花把你堆起来吧。

    我还要夸五丫姨身材好,那年我在四丫姨家里看见她唱卡拉OK,她扭得像一条蛇,她就是认为自己身材特别好,特别性感(这词她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指屁股和奶坨子都比旁人大,但我奶奶看不惯,奶奶说这么大的奶坨子,哪像个姑娘家)。此外我还要夸她的嗓门又甜又沙,跟七月的沙瓤西瓜一样,人人都爱,夸她会穿衣服,特别有港味,像个港姐。

    五丫仿佛就在我的眼前,她说好大头嘴真像抹了蜜,你先喝一瓶娃哈哈,五丫姨给你下碗肉面吃。她一转身,我就从怀里掏出甲胺磷,但甲胺磷在大瓶子里,太不好拿了,我决定还是换成芙南丹,像红色的沙子,可以用纸包起来,拌在饭里,什么鸟吃了都死,以前我看安南爷下稻种,拌这种红沙子时还戴着手套口罩,后来老鼠偷吃了稻种,就被药死了。不久前我看见二皮叔的柴屋角落里还有一点芙南丹,但不知道是国产的还是日本的。听说国产的不够毒,有一年细婆想不开,吃了半斤也没死,去马连店洗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八十多岁了,走路飞快。

    但我不能把王大钱也毒死,他死了我四丫姨怎么办。这时五丫就把一碗热腾腾的肉面端上来了,上面还卧了一只胖胖的荷包蛋,香喷喷的面条撩着我的鼻子,一直香到我的瘤子,我的皮肉,我的下水,我吱溜吱溜地吸着面条,就把毒药的事情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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