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的光(2)
时间:2023-04-25 作者:林白 点击:次
绳子打着松松的结,一拉就开了。 妞儿知道我的心思,它轻轻喷了一下鼻子,黑暗中眼睛闪了一下,我凑到跟前看它的眼睛,除了两粒光以外看不见别的。我脑袋里的瘤子说,快到一个有亮的地方吧。 我牵起绳子又放下,我一跳跳到透光的窗户,对堂屋里收拾碗筷的兰细娘说,兰细娘,我把妞儿牵回我家了。兰细娘头也不抬,说你跟你奶奶说清楚,是你自己要牵的,别到时候说我偷懒耍滑。我说我奶奶都听我的,是我愿意跟妞儿多玩几天。 妞儿是我家和另外六家共的一头牛,每家放十天,三躲走了以后兰细娘正愁没人放牛。她冲着我的后背说,大头你家今年没种稻子,哪天下雨你就来扯点稻草喂妞儿吧。 我心里高兴,慌乱中拌倒了木桶,桶底的最后一点水流到我的脚面,立即渗进我的鞋肚里,脚底一阵透心的凉,我不由得又打了一个颤,绳子在我手里一抖,妞儿马上感觉到了,它停下来,我又牵着它走。 当我慌慌张张走出树和屋的阴影,发现月亮出来了,村子和田野一片银白,屋顶、水塘、树和路,又清晰又朦胧,像泡在一片凉凉的水中,有一点飘动的样子。 我一时站在月光里。 站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是要牵妞儿回家,但我不想回去,我摸摸妞儿的背,它很安静。绳子在我手心里又粗糙又柔软,我用中指顶了顶它。绳子说,去晒场吧。它细小的声音通过我的手心传到我的耳朵里,去晒场吧,它说。 晒场和村子隔着一大片田,稻子已经割过了,地还没翻,月光在空地上滚动,我牵着妞儿走在田埂上,又有些莫名慌乱。忽然感到尿急,我在地边滋了一大泡尿,尿完后心里松动了些。我对妞儿说:妞儿,尿!妞儿叉开后腿,随着唰唰的声音,尿水在地上腾起一小股白汽,我用手背烘了一下,有一点暖,而且有一点青草的香气。幸亏妞儿不是黄牛,黄牛脏,爱在屋子里尿。 除了一排原先生产队的仓库,晒场四周都是新堆的稻草垛,肥肥实实,往年我无聊的时候就到稻草垛挖洞,从底下把稻草揪掉,揪空的部分刚够藏起一个人,我曾经躲在稻草洞里,看三躲在黄昏时分挎着竹篮赶着牛从晒场边经过,还看到过线儿一个人到后沟那边去。 线儿,我一想到她的样子,她的奶坨子就在我眼前晃动,立刻,那年我在马连店畜牧站看到的一切,已经在月光里摇摇晃晃地浮动。禾三在兽医站门口一闪就不见了,线儿火溜到缝纫店的后门,在一片萝卜地里闪呀闪呀的,她的身体光溜溜滑腻腻散发出一种腥气。我在晒场边看到当时线儿火腥腥甜甜地躺到了兽医站后院的木板床上,后院的腥甜气,猪牛马羊的大粪味和青草的新鲜味好象都来到了晒场这里。在月光下这些气味变成了一些奶白的水,两个人在这片奶白的水中从前门和后门跳到了院子里,三下两下线儿半载裤子都没有了,月光下门扇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我的眼睛越过了门缝,兽医站的门没有挡住我,她躺着的木板床就在我的面前,她上半身的衣服没了,全身光着,她头发散着,月亮照着她的脸和奶坨子,她的大腿闪着白光,两腿之间黑糊糊的,我极力想要看清楚她那里面的东西,我发着颤,好象被噎住了。 妞儿突然蹭了我一下,线儿和床都没了。 我发现我正站在晒场边最高的一处土坎上,两边各有一个大大的稻草垛。白天我听见我奶奶跟二皮叔说妞儿发情了,它那下面肿得厉害,还流了不少粘糊糊的东西,要找一头公牛来给它搭脚(搭脚,即交配),每家要凑十几二十块钱,兰细娘不愿意,她说搭也白搭。 我轻轻推妞儿,让它的屁股对准月亮。我歪下头半蹲着看它肿的那个地方,它的屁股和腿的颜色在明亮的月光下比白天深一些,但两腿之间好象有浓重的阴影,没有东西挡住这个地方,我不知道阴影是从哪里来的。 有一丝像蜘蛛丝那样的细丝从它的腿缝里垂下来,斜斜地闪着细微的光,我用手接着,想让它流在我的手心,但我手刚伸过去这丝就没有了。我知道,我其实想弄一下那些黑暗潮湿的阴影。 我忍着心跳,把手伸到它的裆下,这时我发现它的后腿明显地叉开了,它的尾巴也竖起来偏到了一边。一股热气嗖的一下,从我的脚底直冲到我的脑门,我的手背往上一抬,就碰着了它,一种湿漉漉又热又滑的东西立即吸在我的手背上,我的头嗡的一声,好像被人打了一棍,我张大了嘴,好让在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跳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