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狂欢的得与失【黑暗荣耀 第二季观后感】

　　《黑暗荣耀》上线Netflix的时候，宋仲基主演的《财阀家的小儿子》已经接近放映尾声了，曾经夫妻一场，难免会被公众一较上下。很显然，《财阀的小儿子》在《黑暗荣耀》波及全球的超高热度下成了人气炮灰。

　　复仇叙事，从古至今备受钟爱。所谓复仇，说白了就是情绪的先抑后扬，情绪低谷与高潮的差值越大，观众越能从中获得释放的快感。文学或影视作品中的“复仇”，通常意味着通过社会规范或朝堂之外的私人行为，达成秩序的重建。在《财阀家的小儿子》里，复仇行为本质上是“血亲报怨”，而《黑暗荣耀》则扩大到了更具社会性的层面，围绕着“霸凌问题”及其背后的阶层、权力关系展开。

　　毫无疑问，《黑暗荣耀》系列已经成为继《鱿鱼游戏》之后的第二部爆款韩剧，严肃的社会话题、强情节加上自洽的人物逻辑，《黑暗荣耀》的现象级大爆有其必然。

　　魔鬼的喇叭花

　　文东恩（宋慧乔饰）复仇大计开始于一间出租屋，那里可以看见权力拥有与滥用者生活的光鲜与肮脏。入住出租屋的第一天，房东老太与文东恩的对话奠定全剧的人物关系格局。“魔鬼的喇叭花”和“天使的喇叭花”，这是房东老太浇灌的花卉，也隐喻着正反两大阵营：“魔鬼的喇叭花”朝天绽放，只有在夜晚散发香味，它傲慢，也乞求正义，看似在黑暗中穿行，内心却纯洁无暇；“天使的喇叭花”垂地绽放，表面无害，内心却布满暗疮。

　　网飞公布的官方海报暗示了人物的阵营所属。文东恩、周汝正（李到晛饰）、廉惠兰（姜贤南饰）是在暗黑泥沼里前行的使者，背负着遍布全身的疤痕孤身寻求微弱的光亮。文东恩和周汝正是相互救赎的关系，这类关系模式早已不新鲜，相比之下文东恩和廉惠兰这对复仇组合更新颖，也更贴合“她时代”的审美趣味。

　　导演安吉镐上一部出圈的作品是曹承佑、裴斗娜主演的《秘密森林》，这部剧集同样以一冷一热的模式处理人物关系，因脑部手术失去情感神经的检察官黄始木（曹承佑饰）扮演了极端理性与冷面的角色，热血警察韩汝真（裴斗娜饰）则承担着调和与润滑的作用。

　　文东恩与廉惠兰同理。年少时经历被霸凌、被抛弃的痛苦，复仇成为文东恩活下去的救命稻草与唯一理由，于她而言，复仇是释放，也是加倍的煎熬，她将此视为一项使命，视为对自己的交代。于是她不敢走入幸福，甚至不敢放声大笑，只怕忘记仇恨，将十九岁的自己永远留在原地。

　　廉惠兰是文东恩的镜像，她们遭受着类似的无端暴力，应对心态却又呈现镜像对立。其实廉惠兰这一角色的设置很巧妙，她是文东恩的朋友、战友，在某些功能上还带有母亲的意味。倘若说周汝正是以黑暗映照文东恩的黑暗，那么廉惠兰就是一束光，以独有的生存哲学为自己争取该有的空间。她们的关系是互利的，也是无私的，比任何一对关系都更具救赎意味。

　　河道英（郑成日饰）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在第一季释出的人物海报里，河道英的人物符号是一朵朝下的“魔鬼喇叭花”，暗示其暧昧与摇摆的位置。腹黑霸道总裁，是个很有写作空间的设定，河道英身上有作为人的复杂，但这种复杂性远未得到深挖。同朴妍珍一帮人一样，河道英也是处在权力金字塔尖的人物，有着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当他从文东恩处得知妻子所犯下的罪行，他经受了何种崩塌怀疑与自我挣扎，又是如何在家庭利益与社会道义之间选择后者，剧集里没有过多的交代。当然，更明显的解释是，河道英的个人私欲——包括对文东恩的爱慕与对女儿的保护——与惩治霸凌者的方向一致。只可惜这种心理描摹并不突出，令这个角色稍显理想化。

　　随着《黑暗荣耀》的热播，以朴妍珍为首的小团体网络人气也逐渐高涨。这是个应当警惕的现象，对霸凌者的过度娱乐化，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对受害者的忽视与冷漠。

　　必须承认，反派人物的塑造是刻板化与脸谱化的，朴妍珍（林智妍饰）、全在俊（朴成焄饰）、李莎拉（金赫拉饰）、崔惠廷（车珠英饰）及孙明悟（金健宇饰）的人设与表演极尽夸张，这自然包含典型化的成分，但也有迎合观众的嫌疑。

　　全在俊的叙事线最值得探讨。在文东恩的印象里，中学时期的全在俊总是以一副满不在意的态度在一旁打篮球，以至于这个最大的作恶者几乎隐身。在第一季里，全在俊的人物基调是无节制的恶，到了第二季，他反而被塑造为爱女形象，这当然是人物立体化的其中一面，但编剧似乎采取了过度美化的处理，对于这份爱的性质不加讨论，最终的效果是将恶人萌化与无辜化。全在俊真的爱亲生女儿艺率吗？从他与其他角色的关系逻辑来看，他更像是将骨肉视作所有物，争夺抚养权的行为也更多出于强烈的占有欲与控制欲。

　　当恶与恶者被无限娱乐化，公众的注意力便也被转移，社会性与严肃性被消解，这可能才是这部爽剧留下的最有意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