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东升(第一章)(7)
时间:2023-04-16 作者:萧逸 点击:次
洁姑娘站住脚,看了她一眼,欲问又止。 不问她也知道,大宅门儿里,人丁复杂,男男女女,上上下下,主人烦于公务,哪里能面面俱到? 狠狠地向彩莲“盯”了一眼,恨她的饶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都打发走了,还提个什么劲儿? 秋天的阳光,金子似的洒了一地。不经意的扫上一眼,也觉着“晃”眼难开。 这个人倚门而坐,长长地伸着两条腿。 都交了“寒露”,他仍然还是来时的那一身灰布直裰,黑黑的眉毛,过重地压着那双沉郁的眼睛,直鼻梁,方圆脸,衬着那么一身魁梧的骨头架子,“病大虫”似地“赖” 在地上。 这边还躺着条狗——大黄。 不只一次地,他张开那只大手,顺着狗身上的毛。 这条狗在潘府,是出了名的狠,出于西藏,人称“獒犬”,人见人怕,却偏偏对他服气,一人一狗,像是看对了眼儿,暇时相聚,嬉闹追逐,或是像眼前这般晒着太阳,相处极是和睦。 也算是府上的“门客”吧! 姓袁,袁菊辰。 听说与潘侍郎沾着一房远亲,能写能画,尤其难能的是算得一手好算术,对什么“勾”、“股”、“弦”,别人视同“奇怪”得不得了的学问,他却最感兴趣。 便是因为这样,潘侍郎视为奇才,就留他住了下来,有时候帮着算算账,处理一些文书,都很胜任,独自住在北面那个小跨院里,与人无争,也很少出去,唯一的好朋友,便只有这只大黄狗。 由于这条狗过于厉害,倒像是成了他的保镖,丫环、婆子只要远远一看见它,无不“哇哇”怪叫,日久天长,这片小小院落,竟像是成了他的禁地,一干闲杂人等,如非有事相召,是万不会来的了。 都已经走了过去,却似有所发现的忽然站住了脚步——洁姑娘十分好奇地扭过身来,向着洒满残阳的小小院落里走过去。 透过那一扇爬满了芭蕉的月亮洞门,在长满荒草的青石小径间,她看见了那条几乎都已经忘了的黄狗——“大黄”。 也看见了黄狗身前的两条长腿。 “咦,那不是我们家的‘大黄’吗?” “谁说不是!”彩莲一时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小姐,我们快过去吧,别惹它。” “怕什么?自己家里养的,也不会咬人。” 说着,她就转过身子来:“那……又是谁?” “是袁先生。” “袁先生?” “就是会算算术的那个怪人。” 这么一说,洁姑娘立刻明白了,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那是父亲生前时候,嘴里一直提到的一个人。不只一次地,听他老人家跟母亲提起,说是有个远方来此投奔的故人之子,姓袁,是个人才,会算算术、画房图,后面院子的那个八角凉亭就是他设计的,当时父亲很有意思要让自己去向他学算术,不知怎么回事,却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洁姑娘从那一天开始,却把这个人的名字记在心里了。 “袁菊辰!” 心里记着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对方那个高颀、略似豪放不羁的身影,便浮现眼前。 瞧过他总有十回八回了。 每一回都是同样颜色的一件灰布直裰,头上的方巾,显示他是个典型的文人,可又怎么年纪轻轻的不急于功名上进,却懒居在这里! 倒是这个人的一手好字,屡屡让父亲大生赞叹,喻为“可造之才”。 “怎么会把这个人漏掉了?” 洁姑娘心里这么想着,不知怎么回事,脸上竟为之“烧”了“盘儿”。 “怎么说他是个怪人呢?” 洁姑娘转向彩莲询问。 “还不怪?”彩莲一皱双眉:“一个人谁也不理,一天到晚写些奇奇怪怪的字,晚上人家都睡了,他一个人常常坐在亭子里,对着天上的月亮星星看,像个傻子!” 说着低头“哧”地笑了一声:“有一回,我听见他跟张管事说话,真好玩儿,您猜他说什么?” 洁姑娘摇摇头,脸上亦不禁挂起了微笑。 “他说呀,月亮什么时候‘亏”、太阳什么时候‘死’(应是“蚀”)……又什么月亮是个小球、太阳是个大球……哎叶,奇奇怪怪的,简直听也没听过,把个张管事听得一愣一愣的,直翻白眼儿……”一时忍不住咭咭咕咕地又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