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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襄公假仁失众 齐姜氏乘醉遣夫(3)


  且不说楚、宋之事。
  再表晋公子重耳,自周襄王八年适齐,至襄王十四年,前后留齐共七年了。遭桓公之变,诸子争立,国内大乱,及至孝公嗣位,又反先人之所为,附楚仇宋,纷纷多事,诸侯多与齐不睦。赵衰等私议曰:“吾等适齐,谓伯主之力,可借以图复也。今嗣君失业,诸侯皆叛,此其不能为公子谋亦明矣。不如更适他国,别作良图。”乃相与见公子,欲言其事。
  公子重耳溺爱齐姜,朝夕欢宴,不问外事,众豪杰伺候十日,尚不能见。魏犨怒曰:“吾等以公子有为,故不惮劳苦,执鞭从游,今留齐七载,偷安惰志,日月如流,吾等十日不能一见,安能成其大事哉?”
  狐偃曰:“此非聚谈之处,诸君都随我来。”乃共出东门外里许,其地名曰桑阴,一望都是老桑,绿荫重重,日色不至。赵衰等九位豪杰,打一圈儿席地而坐。
  赵衰曰:“子犯计将安出?”
  狐偃曰:“公子之行,在我而已。我等商议停妥,预备行装,一等公子出来,只说邀他郊外打猎,出了齐城,大家齐心劫他上路便了。但不知此行,得力在于何国?”
  赵衰曰:“宋方图伯,且其君好名之人,盍往投之,如不得志,更适秦、楚,必有遇焉。”
  狐偃曰:“吾与公孙司马有旧,且看如何。”
  众人商议许久方散。
  只道幽僻之处,无人知觉,却不道:“若要不闻,除非莫说;若要不知,除非莫作。”其时姜氏的婢妾十余人,正在树上采桑喂蚕,见众人环坐议事,停手而听之,尽得其语,回宫时,如此恁般,都述于姜氏知道。
  姜氏喝道:“那有此话,不得乱道。”
  乃命蚕妾十余人,幽之一室,至夜半尽杀之,以灭其口。蹴公子重耳起,告之曰:“从者将以公子更适他国,有蚕妾闻其谋,吾恐泄漏其机,或有阻当,今已除却矣。公子宜早定行计。”
  重耳曰:“人生安乐,谁知其他,吾将老此,誓不他往。”
  姜氏曰:“自公子出亡以来,晋国未有宁岁。夷吾无道,兵败身辱,国人不悦,领国不亲,此天所以待公子也。公子此行,必得晋国,万勿迟疑。”
  重耳迷恋姜氏,犹弗肯。
  次早,赵衰、狐偃、臼季、魏犨四人立宫门之外,传语:“请公子郊外射猎。”
  重耳尚高卧未起,使宫人报曰:“公子偶有微恙,尚未梳栉,不能往也。”齐姜闻言,急使人单召狐偃入宫,姜氏屏去左右,问其来意。
  狐偃曰:“公子向在翟国,无日不驰车骤马,伐狐击兔,今在齐,久不出猎,恐其四肢懒惰,故来相请,别无他意。”
  姜氏微笑曰:“此番出猎,非宋即秦、楚耶?”
  狐偃大惊曰:“一猎安得如此之远?”
  姜氏曰:“汝等欲劫公子逃归,吾已尽知,不得讳也。吾夜来亦曾苦劝公子,奈彼执意不从。今晚吾当设宴,灌醉公子,汝等以车夜载出城,事必谐矣。”
  狐偃顿首曰:“夫人割房闱之爱,以成公子之名,贤德千古罕有。”
  狐偃辞出,与赵衰等说知其事,凡车马人众鞭刀糗糒之类,收拾一一完备。赵衰、狐毛等先押往郊外停泊。只留狐偃、魏犨、颠颉三人,将小车二乘伏于宫门左右,专等姜氏送信,即便行事。正是:“要为天下奇男子,须历人间万里程。”
  是晚姜氏置酒宫中,与公子把盏。重耳曰:“此酒为何而设?”
  姜氏曰:“知公子有四方之志,特具一杯饯行耳。”
  重耳曰:“人生如白驹过隙,苟可适志,何必他求?”
  姜氏曰:“纵欲怀安,非丈夫之事也。从者乃忠谋,子必从之。”
  重耳勃然变色,搁杯不饮。姜氏曰:“子真不欲行乎?抑诳妾也?”
  重耳曰:“吾不行,谁诳汝?”
  姜氏带笑言曰:“行者,公子之志;不行者,公子之情。此酒为饯公子。今且以留公子矣。愿与公子尽欢可乎?”
  重耳大喜。夫妇交酢,更使侍女歌舞进觞。重耳已不胜饮,再四强之,不觉酩酊大醉倒于席上。姜氏覆之以衾,使人召狐偃。狐偃知公子已醉,急引魏犨、颠颉二人入宫,和衾连席抬出宫中。先用重褥衬贴,安顿车上停当,狐偃拜辞姜氏。
  姜氏不觉泪流,有词为证:
  公子贪欢乐,佳人慕远行。
  要成鸿鹄志,生割凤鸾情。
  狐偃等催趱小车二乘,赶黄昏离了齐城,与赵衰等合做一处,连夜驱驰,约行五六十里,但闻得鸡声四起,东方微白,重耳方才在车儿上翻身,唤宫人取水解渴。时狐偃执辔在傍,对曰:“要水须待天明。”
  重耳自觉摇动不安,曰:“可扶我下床。”
  狐偃曰:“非床也,车也。”
  重耳张目曰:“汝为谁?”
  对曰:“狐偃。”
  重耳心下恍然,知为偃等所算,推衾而起,大骂子犯:“汝等如何不通知我,将我出城,意欲何为?”
  狐偃曰:“将以晋国奉公子也。”
  重耳曰:“未得晋,先失齐,吾不愿行。”
  狐偃诳曰:“离齐已百里矣,齐侯知公子之逃,必发兵来追,不可复也。”
  重耳勃然发怒,见魏犨执戈侍卫,乃夺其戈以刺狐偃。
  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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