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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27)


    家里新装了卫星,是私装的,一下子多了一大堆台湾节目,让我这个原本不太看电视节目的人一下子热爱起方匣子,台湾的综艺节目千奇百怪,就是新闻也比我们这里好看得多。台湾灵异学研究比内地开放得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能请到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专家,放在台面上大肆讨论。每个星期六晚上十一点,我有个几乎必看的节目,就是东森综合台的《鬼话连篇》,制作方精心挑选一些据说有灵异现象的场所,比如说凶宅等,安排一些大胆的观众在晚上去亲历,然后用摄像机拍下各种异像。此外还有撞鬼人上台讲述自己亲身经历,配上音乐,让我这个经历过更凶险诡异境地的人,都泛起凉意。这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
    这个星期六我照样一个人在家看《鬼话连篇》,节目结束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今天冒险队员们去的是一所多年前失火烧死多人的舞厅,和以往一样,冒险队员纷纷在一人独处数分钟后尖声惊叫,安置无人红外线摄像机拍到的影像也出现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像。看这样的节目对接下来的睡眠绝对不利,一个人躺在床上关了灯会有无数的念头冒出来。好在明天王响就会到上海,思考着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刚才看的节目很快就被抛到脑后。
    这些天我总是不断地将整个事件在脑中重演,从看见第一本那多手记开始到现在,这样的重演能帮助我更好地把握到事件的中心。整件事拖得时间太长,我把它在脑中浓缩快进,原本各条似乎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么多次反复地“重放”后,好似隐约开始相互伸出枝蔓,搭到一起。这样说并不十分准确,因为我至今还无法清晰地把脉络理出来,但我已经可以感觉到各条线索之间的确缠绕着透明的蛛丝。
    真是见鬼,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梁应物居然玩失踪。真是很想借助他的分析能力。
    再次回想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一点。在三篇手记中,王响和徐先都用了化名,可是梁应物却用了本名,还抖出X机构,这是什么道理?这样明白无误不避讳,是想特别指出什么吗?因为如果说避讳的话,最该隐藏的是X机构,而不是王响和徐先!
    明天王响把欧姆巴带来,如果说,那玩意真的会化为清水消息在下水道中,进而开始吞噬东海的苯乙烯污染区,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只是证实了三篇手记的真实性,这样不可思议的预见说明了什么?似乎,我还缺少一项推动整个时间前进的动力。
    那动力是什么,是真的缺少,还是……不愿去面对?
    那天在作协大院里遇见的,险些将我吞噬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种警告吗?是我发现了什么,而对我的警告吗?
    这样无声无息,无迹可查,让我陷入深渊而近在咫尺的旁人一无所觉的黑巫术般的力量,我从未遇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
    那天的经历给我的印象太深刻,几乎灭顶的感觉糟透了,以至于这些天来我下意识地避免去面对它。现在我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开始重温当时的情形。
    那是一种整个世界的不真实感,所有鲜艳的颜色在瞬间凋谢,自己的一切感官逐渐失效……
    记忆太过深刻,我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有着再次身临其境的感觉,四周的空气压得我无法呼吸。
    喘不过气来。
    整个世界抖寂静下来,连空调的低鸣声都要听不见了。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的第六感强烈地向我传递危险的讯息。
    可是我却动不了,任凭我再如何挣扎,也指挥不了自己的四肢。
    这不是梦魇,而是……那力量再次突袭了我。
    不是在作协大院,而是在我自己家里,再次要把我拖向无底深渊。
    逐渐远离这个世界的感觉,再次笼罩我。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我一切的抵抗和挣扎都是徒劳的,我完全不知道那天在作协大院里,我是如何逃脱的,我的神智开始一点点淡下去。
    “叮铃铃铃铃……”
    电话铃忽然响起来。那铃声像利刃,穿过重重阻碍传进我的耳朵。我明显感到,那莫名的力量一下子虚弱下去。我的挣扎开始在四肢上反应出来,我的手和脚能动了,尽管还有着阻力,但我拼命地划动着,试图抓住些什么,又试图驱赶些什么。
    铃声不断地响着,那力量开始退潮,我的双手越来越有力,忽然碰到了床头柜,那柜子被我推得整个倒了下去,柜子上的电话、玻璃杯、闹钟和其它一大堆东西都摔在地上,在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力量仿佛受了惊吓,一下子缩了回去,所有的束缚消失了,我立刻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摔在地上的电话听筒里有声音传出来,可是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的挣扎中消耗掉。
    可是心中的危机感仍未过去,难道那力量仍在这屋子里盘旋未去。
    我正在惊疑不定,猛然听见一声嘶吼。我无法形容这是怎样的一种声音,这声音在房间中一下子响了起来,整个空气都在振动,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但却有一种感觉,好像是一头凶兽,发出不甘心的吼叫。
    声音渐渐消去,心中的危机感也褪去。眼前空间的抖动停歇下来。是的,是空间的抖动,不是最初以为的空气,而是空间,哪怕在黑暗中,我也几乎敢肯定。
    我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地上的电话里的“喂喂”声也已经停止。我汗出如浆,浑身虚脱。
    稍稍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勉力爬起来,开了灯,扶起床头柜,地上一片狼藉。
    茶杯已经碎了,幸好里面的水已经被我喝去了大半,从床头柜里掉出的一条开了封的饼干掉了出来,三四片苏打饼泡在水里。电话机座也被敲了各裂口,反正不值几个钱。还好,闹钟还在走。
    等到把地拖干净,东西都收拾好,我才想起来翻看来电显示,居然是梁应物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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