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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复的家庭(第七章 个性)(2)



  考虑到从事医学的人也可能阅读本文,所以特别想说一句:弗兰纳里?奥康纳和她的父亲一样,也备受狼疮的痛苦折磨。从她二十出头从事文学活动的时候开始发病,不到四十岁就辞别人世。她一方面寄希望于新发明的特效药,同时以乐观的态度与疾病进行顽强的斗争,在文学创作方面取得卓越的成就。她的精神成长史不仅体现在优秀的短篇小说里,也可以从其书简集《生存的习惯》(TheHabitofBeing)——其中收有她在病榻上写的最后一封充满关爱和勇气的信——中得到验证。弗兰纳里和三岛由纪夫生于同年,我时常思考他们的生死观。

  上面所说的最后一封信是弗兰纳里写给她年轻时相识、后来成为终生朋友的剧作家梅阿里阿特?李的。信的字迹潦草,几乎无法辨认,弗兰纳里死后在她的床头柜里被发现,由她的母亲寄出。信的内容是对当时正为匿名电话困扰的李提出诚恳的切实的建议。自己在临死之前还为朋友操心,这就是弗兰纳里。

  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卑鄙者和那些本性暴露无遗的家伙同样恶劣——也许是更坏的人。对匿名电话不能采取漫不经心的态度。虽然心有所惧,但必须保持警惕,继续做您的事吧。如有必要,可报警。也许这才是对那个家伙的开导。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短篇小说寄给您。心情一直极坏,无法打字。

  编辑书信集的也是弗兰纳里的终生朋友萨利?菲茨杰拉德。他认为弗兰纳里除了小说家的艺术习惯外,还具有第二个良好的习惯,就是“生存习惯”。他说:弗兰纳里“不仅行为,而且内心气质和优秀的活力都逐渐在看得见的事物、生存的活物上反映出来,并赋予特性,而其本身反映在她的言行上。”她的这种“生存习惯”在信中也表现出来。上面那封信不就是一个样本吗?

  我还一直考虑能不能使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表达上述含义的“习惯”。现在想出来的是“个性”这个词。如果通过具体人物分析的话,也许更容易理解。

  森安信雄博士为光做手术,而且后来一直关照他。我写过一篇文章《慎直的幽默》谈论我对他的感受,这不仅仅是不多的随意聊天的机会里得到的感受,他表情严肃忧虑地对我说明光的手术以及愈后情况时,当时我没有感到幽默,但后来回想起来,他无疑还是一个“慎

  直的幽默”的人。

  他的一个女儿正在学医,好像对研究皮肤病很感兴趣。他告诉我这件事时,目光少有地温和。他极少托我办事,有一次他请我给日本大学医学系的学生讲话,我想听众里有他的女儿。他在讲话中说皮肤科是医学研究的尖端领域,洋溢着年轻的研究员般朝气蓬勃的表情。那个时期,我正在阅读有关免疫学研究最新成果的科普读物,觉得森安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在我的记忆里,那时他表现出具有“慎直的幽默”的学者神情。

  现在回想起来,各种场合的“慎直的幽默”正是体现出森安先生的个性。正如上面所说,森安先生的“个性”大概也是深深植根于小学、中学、大学的教育环境,当然也继承了父母亲的性格以及家庭的氛围。应该说并非有意识地,而是长期无意识中耳濡目染的影响,形成他后来的品德。

  后来,他选择医学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实践中治疗疾病,救死扶伤,解除许许多多的患者的痛苦,同时教育学生,传之后人。在这个过程中,他是有意识地造就自我。另外,他在医学国际会议上发挥的作用也是一个因素。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森安先生的个性应该无比博大。

  从患者或者患者的家属这个角度来说,自然首先相信森安先生作为脑外科医生的渊博学识和精湛技术,但通过与先生的频繁接触,发现他的个性更是激励患者的力量。森安先生的高超医术自然不会变化,但如果先生突然变成一个个性缺陷的医生,那么患者及其家属将会多么困惑啊……

  这样具体地来看,弗兰纳里?奥康纳在杰克?马利坦的基础上提出的“艺术习惯”以及“生存习惯”的“习惯”可以与一个人的个性明确地结合在一起。显然,一个人的个性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接受其经历、家庭、学校的环境等一切条件的影响,长期积累的结果。

  当他从事一项充满困难的新的工作的时候,个性将成为从根本上支持、引导他的力量。然而,人们自然要问:虽然本人的确会意识到自己的个性,但能否积极主动地调动这种个性为自己开创新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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