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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禽掌(第一章 群丑肆凶)(6)



  太阳出来了,照得这小庙内外通明,石继志一人坐在庙角的一堆稻草上,愣愣地看着地下的方砖,一会儿站起来踱步,一会儿又坐下。他的脑子里盘旋着父母的深仇,以及今后投师学艺的情形,正自发怔,却听得那大香案下发出一阵呓语:“好莫小苍……

  我不宰了你……”

  不由吓得他一阵哆嗦,心想这香案下还睡得有人么?半天又没听见声音。大着胆走到香案前,用手揭开那垂在香案两边的桌布,往里一看,不是有人是什么!

  原来那香案呈长方形,下面还有一格,正好可容得一人平卧,就在这上面端端正正睡着一个人。这人看样子像有四十岁左右,面皮白净,儒生打扮,头上是读书人的方巾,一双手其白如玉,指上留着寸许长的指甲;身上是一袭青布衫,倒还洗得洁净,看样子真像是屡试不中的一介穷儒……

  穷书生翻了个身,还闭着眼,嘴中又念道:“遇路上事,乐其便而始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

  石继志心中一惊,暗思此人所言究属何意,似在说他自己遇上了闲事要他管似的,管又不好,不管又不好……忽然自己暗笑,想到这人分明是在此睡了一夜,现在好梦方酣,梦中言语还有什么真的?由是想到自己昨夜与那少女在此谈话,不知这书生听到没有?所幸自己立心纯正,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即使他听到也没有什么关系!再看那书生兀自没醒,本来出气无声,这会儿竟吐气如哨,心想天下什么怪事都有,还有这么打鼾的?真是……

  才把手中桌布放下,不想那哨音突然尖长刺耳,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着两耳,那声音竟不减退,由指缝中直往里钻,刺得心惊肉跳。索性放下双手,心说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再听那哨音从开始到现在竟是一口气,尚自愈来愈尖,并无中辍,不由越发惊惧,心说这人光吐气不吸,怎么成呢?大胆强忍刺耳之声,上前把那桌布再掀开往里一看,见那书生嘟着嘴像吹口哨一样,尖音越来越厉,看样子一时还吐不完呢!不由望着那书生皱眉发愣。

  这一口气少说也吐了盏茶的时间,把一旁石继志看得心里直发毛,起先还以为这事虽怪,但天下之大何奇不有?也许这人喉咙有毛病,但是这气一直不完,他可真怕了。

  心想这人也许夜里中风,得了暴症,若是这一吐气吐死了那不糟了?他是个生性淳厚极富同情心的年轻人,虽是在悲痛之余,同情之心仍未改变。一想到此哪能不忧,不由伸手,往那书生背上一推,手心才一沾书生背,竟像摸在一块冰上似的,奇寒砭骨,由是更断定了这人得了暴病无疑。

  那书生正自吐气如哨,逍遥自在的时候,被人一推,哨音立止,接着打了个哈欠,动了几下嘴唇,才慢慢地睁开双眼。两道神光电射而出,石继志不禁后退了一步,红着脸说:“这位先生想是得了急病……”

  那书生翻了翻眼皮,浅浅一笑道:“小伙子!好好的你把我给晃醒干什么?我好好的得什么病了?”

  这一下把个石继志弄得怔立当场,尴尬之极,心想人家既没病,自己却如此多事,不由面红过腮,道:“方才先生吐气如哨,光出不进,晚生以为先生中了风,才冒昧惊扰,尚请先生原谅晚生无知,不加责怪才是!”

  那书生闻言点点头道:“我一向睡觉都是如此,倒是你这娃娃难得有这番好心!我不怪你就是了!”接着伸了个懒腰说:“好好一觉,给你这么一闹,也睡不成了!我正梦见跟那莫小苍打架,打得正热闹的时候……”

  石继志闻言一怔,心说:这莫小苍不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大仇人一指魔吗?不由用眼一看这老书生道:“先生也认得莫小苍么?”

  书生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岂能跟这种人作朋友?不过我可认得他,这老家伙到死也忘不了我!娃娃!你叫石继志是不是?”

  石继志看此人也不过四十出头,开口闭口叫自己娃娃,心中老大的不自然;现在听他把自己的名字也叫了出来,不由大惊问道:“晚生正是石继志,先生如何认得?”

  这书生哈哈大笑半天才道:“昨晚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继乃继续之继,志就是志气的志’,哈哈!我老人家也不是聋子,什么听不见?”

  石继志闻言,不由直羞得面红过耳,那书生见状带笑道:“你也别脸红!我老人家还真同情你那番遭遇。本想出来跟你们谈谈,可是我老人家一生最讨厌女人,一见有那女娃娃在,我就懒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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