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雨枫书屋 > 经典名著 >

日常生活的冒险(第二部)(10)



  犀吉以他独有的尖锐而常带口吃的语调,可对于我却能带来美的感受的读法,把那首诗念了两遍:

  死者未必死

  但有生者在

  死者其犹生,

  死者甚犹生。

  而后犀吉像深于友情无限眷恋似地说:“我这两年中好几次险遭不测哩,好吓人哪,我差点儿要遭毒手,因为从银座一带的地痞流氓起,恨透我的人可不在少数呵!而在那种可怕的时候,心想万一自己死了,能记住我的生者,怕唯有长老和你两人吧。那个雉子彦,说实在的,只要一天见不着我,就能把我忘个精光,他是无忧无虑的新一代啊。可长老不久也会死的吧,到那时,对于我,所谓生者,只有你一个啦,只要有了你,我便是生者,我便是生者,我是这样唱着我独特的进行曲,我是这样和死的恐怖抗争的哩。你大约也知道我是害怕恐怖的死亡的吧?就是现在,一到晚上,临到睡眠时,就像有鬼咬我肛门那样的可怕。”

  我有感于郭霍的扁桃画和犀吉过分天真的话语,变得伤感起来。我慌忙开动起脑筋要对他说几句温和话作为回报。对我而言,实际上也有一些伤感之处。即使我到了祖父那样的年纪,恐怕也克服不了这样的弱点吧。用十九世纪的话来说,大概这便是所谓“性格啦”。结果,我对他这样说:

  “可你已经结了婚,再也不恐惧了吧?夜里也不愁孤单了。

  她和你本人非常相像,也算是天作之合呢。”

  “确实,她是和我相像的。我有时,以和亲妹妹***那样的激动心情达到了性高xdx潮。万一我要想让生个孩子,最合适的女的非她莫属。我今后也可能和她离婚,并再和其他女子一个个结婚,可关于孩子总感到像命中注定唯有她才有这种机遇呢!”

  “你不是说过要每个月给那个砒霜狂的姑娘钱用,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吗?”

  “啊,那是我的不对啦。我原认为那只是她的自我欺骗计划,结果,那是为把我推入我的自我欺骗坑里去所设的圈套啊。我从结婚以来,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哩。”斋木犀吉悠悠然微笑着订正了以前的想法。

  且说,照这样过于直爽地表达相互间友情的男青年有时会闲得无聊。接下来能做的事,便是两个人在方便时,会发现藏有性倒错的性癖,抽签决定谁是男型,谁是女型,除了沉湎于相互***或鸡奸之外再无别法。当然,我们并不会做这一类的事。这时我细细去检查那幅小小复制品上的印刷疵病。犀吉从皮箱中取出小提琴匣子,随手带出大量的霉粉,向外飞舞,像是惊起了一只吓人的小鸟似的。看样子他象是打算去拉那把小提琴,可我怀疑抛荒了两年之久的乐器还能发出什么音。接着,我把食品袋、瓶酒全卸在地板上,犀吉在调整小提琴的弦线,一面连脸也不朝我看,只说“:

  “喝威士忌吧。在我那堆书和墙壁之间放了不少纸杯哩,你给找一下好吗?”

  我找出了纸杯,同时只发现了好几个用过的xxxx套。这使我感到有些意外。在这间像仓库一样煞风景的房间里,酷似兄妹的犀吉和卑弥子,总能发现哪个抓得着的处所,将就着像兽类那样从背后的立位进行***,这光景定然和那幅扁桃花的画一样的动人哩,特别是还用上这一种滑稽的胶制品!

  这且不言,我为他和我自己在纸杯里斟上了威士忌。犀吉一口气把酒干了,发出一阵特别孤凄的咳嗽声,而后把小提琴塞在他下巴茧皮残余的下面,演奏起巴赫的无伴奏变奏曲一开头的和音。他在恐怖的地下生活期间,也可能时时在练习小提琴吧?总之,若把他的演奏录在音带,并使之快速旋转,那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声,使人感到是种快板调。

  “这会儿发出的音是这把小提琴生涯中最坏的声音哩。真可怜!可我毕竟也快脱离了那外行人的境界了吧?”斋木犀吉仍然把小提琴夹在下巴和肩膀间,腾出左手,拿着威士忌的纸杯,像木偶演员出声让木偶叫喊那样的声调说。

  就这样,一次次用威士忌鼓着劲,犀吉的巴赫演奏速度逐渐加快,多少有点像个乐曲时,我已开始醉了,而卑弥子也终于返回了。她从公寓管理人那里借来了各种盘子。卑弥子答应,我们吃剩的鸡骨头,拿去给管理人的狗吃。当然不能说卑弥子全没有作为家庭主妇的才干,她毕竟是个日本的妇女啊。

  在卑弥子走进屋子后,在廊下似乎还有别人在。于是我站起身子,探头向外看,在薄暗云中,发出像狼狗在水泥道上奔跑时发出的脚爪音强烈的嗖嗖之声,是一位小个子男人在练习那没对手的拳击。因为他脚上没穿拳击鞋,而代之以用橡胶板切成脚掌大小的麻里草鞋,从而那脚下的步法就有些拘谨,可横击出拳还比较矫捷。而在他的脚边,有一盆炭火正旺的炭炉子在猛烈地迸散火星,原来是他刚跟在卑弥子身后搬来了这只炭炉。


作品集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