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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卵(第八章 国营农场里的事故)(6)



    这些蛋内的啄击声,对于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来说无疑就是凯旋的敲击声。小树林里的、池塘里的那些怪事立时都被忘得一千二净。所有的人都聚汇到暖房里来了,玛妮娅来了,杜妮娅来了,看门人来了,警卫把他那枝步枪扔在门口,也凑过来了——

    喏,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以胜利者的口气发问道。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把耳朵贴到第一分光箱的小门上去听动静——

    这可是它们在用小嘴啄蛋壳哩,这些小鸡,——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喜形于色地继续说,——你们还能说我这人孵不出小鸡来吗?不能说了吧,我亲爱的朋友们——由于过分的得意,他拍了警卫的肩膀,——我要孵出那样的,都会叫你们大吃一惊的。现在呢,你们可要给我加倍留神仔细观察,——他以严厉的口吻补了这么一句,——只要它们一开始破壳,立即来向我报告——

    好的——看门人、杜妮娅与警卫齐声回答道。

    “笃笃……笃笃……笃笃……”——第一分光箱里,忽儿是这个蛋里忽儿是那个蛋里闹腾起来了。的确眼看着这些新生命在这种闪闪反光的薄壳里茁壮成长,这个景观是太有趣了,于是,大家伙儿便久久地坐在那几个倒置的空木箱上,好好地观看着这些深红色的蛋在神秘地闪烁着的那束光线的照耀下孕育成熟的情景。大家回去睡觉之时已是相当晚了,其时这国营农场及四周已然完全披上了这无奇不有的夜色。这一夜是神秘莫测的,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发怵的,这大概就是因为它那完全的静谧,时不时由康佐夫卡村上那一阵阵无根无由地就爆发的悲戚戚而揪人心的狗的号叫而打破了。那些该死的狗何以疯叫——完全不得而知。

    次日一大早,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就遇到一件不快的事。警卫显出极其窘迫的样子,他把两手按在心口上,又起誓又赌咒,声称他并没有睡觉,可是什么情况也没发现——

    莫名其妙的事儿,——警卫一心要让人家相信他,——我在这事上可没什么过错呀,罗克同志——

    谢谢您啦,我由衷地感谢您哩,——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训斥这警卫,——我说,同志,您是怎么想的?派您守在那里是干什么来着?是叫您盯着。那么,就请您告诉我,它们在哪儿?它们不是破壳而出了吗?那就是说,让人家给偷走啦。那就是说,您就那样让大门开着而擅自溜开了。给我把那些小鸡找回来!——

    我没地方可去。我这人怎么啦,连自己的职责也不清楚吗?——这军人终于觉得受委屈了,——您怎么平白无故地责备我呢,罗克同志!——

    它们究竟往哪儿去了呢?——

    这我凭什么知道,——这军人终于也发火了,——难道我是为它们站岗放哨的吗?派我来是有任务的,是要盯着这几个分光箱别让什么人给弄走,我就是在履行自己的这一职责。瞧,这几个分光箱我都给您看住了。至于说去捕捉您的那些小鸡——按规定,我可并没有这个义务。谁知道您孵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小鸡,也许,骑自行车都追不上它们呢!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有点儿卡壳而说不出什么来了,他还嘟哝了两声,就陷入那种惊讶得出神的状态。这事还的确有点蹊跷,在最先装上蛋品的第一分光箱里,放在光束根基部最近处的两只蛋破壳了。其中的一只甚至滚到一旁去了,蛋壳还躺在石棉底板上,落在那道光束里——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嘟哝道,——窗户全关上了呀,它们莫不是穿过屋顶飞出去了吧!

    他仰起头往屋顶那儿瞅了瞅,玻璃格子的顶栅上是有几道宽缝儿——

    您这是怎么啦,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杜妮娅十分惊讶地说,——难道到您这儿小鸡会飞起来了?它们该是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的……咕咕……咕咕……咕咕……——她开始唤起鸡来,朝暖房的边边角角寻摸着,那些地方堆放的都是些落满了灰尘的花盆花体呀、废旧的木板与无用的破烂。哪儿也没听到什么小鸡的叫声。

    全体职工足足折腾了两小时,在这国营农场的院子里搜寻那伶俐的小鸡,哪儿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找到。这一天是在极度不安的氛围中度过的。给那些分光箱又增添了一个看守,并且对那看守下了一条极严格的命令,每隔一刻钟就得向分光箱的小窗内观察一番,发现一点情况都要去叫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过来。警卫把步枪夹在两膝之间,愁眉苦脸地守在门口。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十分忙碌,到了下午一点多钟才吃午饭。饭后,他在一个阴凉的地方——先前舍列梅捷夫家的土耳其沙发上——小睡了个把小时,醒来后,饱饱地喝一通这农场自产的饮料——用面包干酿制的克瓦斯,然后上暖房去了一趟,确信现在那边是一切正常平安无事。担任看守的那个老头正趴在那张粗席上,眼睛一眨一眨地贴着第一只分光箱的监视孔,留神地盯着呢。警卫精神抖擞,没有离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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