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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之心(第十四章)(5)



    琼· 露易丝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个由公爵和乞丐组成的社会——”

    “哈!你没像我想象的那么朽木不可雕也,假如你还记得卡罗琳· 兰姆注这个可怜人的话。你差不多明白了,但还不透彻:那基本是一个农业社会,有少数地主和大批佃户。那么,战前的南方又是什么情况呢?”

    “一个农业社会,有少数大地主、大批自耕农和奴隶。”

    “正确。暂时把奴隶排除在外,你得出什么?几十个像韦德· 汉普顿注这样的人,数以千计的小地主和佃户。南方在传统和社会结构上是一个小英国。那么,搏动在每个盎格鲁—撒克逊人心中那股唯一的力量是什么?别退缩,我知道现今这是一个难听的字眼——在他停止标榜自己是保守派以后,不论他的人生境遇或地位如何,不论有什么愚昧的障碍。”

    “他很骄傲。他有几分顽固。”

    “你说得对极了。还有呢?”

    “我——我不知道。”

    “是什么使得一盘散沙、不成气候的南部联军苟延残喘?是什么使其如此不堪一击,却又如此强大,创造了奇迹?”

    “呃——罗伯特· E.李?”

    “我的天啊,丫头!”她的叔叔吼道,“那是一支由散兵游勇拼凑起来的军队!他们走出农场,迈向了战场!”

    芬奇博士掏出他的眼镜戴上,斜抬起头,像研究一样稀有标本似的打量她。“没有一种机器,”他说,“能在被碾成齑粉后自行重组,恢复运作,但那些干枯的骨骸死而复生,进军,大踏步地进军。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奴隶、关税等等之类的原因。这个问题,我从未深入想过。”

    芬奇博士轻声说:“耶和华上帝啊。”

    他走到灶台旁,把火关小,咖啡壶安静下来。看得出来,他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他倒出两杯滚烫的黑咖啡,端到桌上。

    “琼· 露易丝,”他冷冷地说,“南方也就是百分之五多一点的人见过奴隶,有奴隶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必然是有某些东西激恼了其他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琼· 露易丝木然地看着她叔叔。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感共鸣——这片地区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吗?无论这儿的政治纽带是什么,这就是一个拥有自己的人民、存在于国家之内的国家。一个高度矛盾的社会,不平等的程度让人惊恐,却有成千上万的个人荣誉如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闪闪发光。还从未有过一场为如此繁多的理由而战的战争,而所有这些理由又凝聚成一个清澈如镜的理由。他们为了维护他们的身份而战。他们的政治身份,他们的个人身份。”

    芬奇博士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在如今这个拥有喷气式飞机、戊巴比妥注摄入过量的时代,为了诸如身份地位之类无足轻重的东西血战到底似乎是愚蠢而不切实际的。”

    他眨了眨眼。“不,斯库特,那些衣衫褴褛、愚昧无知的人战斗到几近灭绝,为的是坚守某些现今似乎仅属于艺术家和音乐家的特权。”

    随着谈话的延续,琼· 露易丝奋不顾身地扑向她叔叔的战车:“那已经过去——近一百年了,先生。”

    芬奇博士咧嘴一笑。“真的过去了吗?这取决于你怎么看。假如你是坐在巴黎的人行道上,你肯定会表示同意。但请再想一想。这个弱旅之师的残部留有子孙——上帝啊,他们繁衍了多少后代——南部在重建时期只发生了一项永久性的政治变化:奴隶制不复存在了。首先,这儿的人和以前没有两样——在某些方面,他们更变本加厉了。他们永远打不死。他们被碾碎,压进泥土里,然后又冒出来。冒出的是污秽的乡村贫民区,冒出的偏偏是最丑恶、最无耻的一面——在经济上与解放了的黑人公开竞争的那类白人。

    “长年累月,在这类人心中,相对于他们的黑人兄弟,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皮肤的颜色。他们一样肮脏,他们身上一样有臭味,他们一样贫穷潦倒。时下,他们得到的比他们这辈子拥有过的都要多,他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教养,他为自己洗刷了每一项污名,但他紧紧抱着残存的恨意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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