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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起用代笔作家(4)



  你说,这应该说是怪事呢,还是自然的事呢?十年前,我在核电厂遇上核泄漏事故时,我可只想自己而根本没想到别人呀。可是,我却期待着我妻子只担心我,不过,我连她会不会惦记我都没去想,我一点也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因为我只顾怜惜自己了呀。不过,我并没有以为我会由于那场泄漏事故而死亡。因为放射能的烧伤应该是眼看着就会好的。可是,也的确有过生命危险呢。虽然我对放射线医学一无所知,但我毕竟曾经是以原子物理为专业的人呀。当然就不能说对放射能的危险完全无知了。只不过我相信如果放射能不具有小刀或钢管那样的力量的话,要杀死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的。

  我在冥冥之中相信有一种顽强的对待死亡的力量,就像好多刚刚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想的孩子们一样。不过,我长大成人之后,还一直那样想。从我终于醒悟到自己是一个走向死亡的人的那一天起,我就毫无原由地坚信我的取绝不会由于简单的事故,而是由于类似宿命一类的、有了某种魔力的介入我的生命才会结束。

  在我受到核辐射这一简单的事故之外,还有更不吉利的,那是什么呀?其实,我对它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地球上无与伦比的、最恶性的致癌物钚所引起的在几年以后、或者几十年以后才显露出来的最坏的癌。宇宙之间也许还有更恶性的,但是,那只有等在月球表面上做袋鼠式跳跃的宇宙航行员来证明了。哈哈。我一想到这癌症才是具有魔力的病症,而且一想到会因它而死,我就吓得丢了魂儿似地在床上一个劲儿冒冷汗。

  我的妻子把旧式海绵拿进病房,她好像要从那奇怪的物体上得到家传的咒术的力量。哈哈。反正她用那东西不时地捅捅我的额头、鼻子和肋部。我想说你别这样讨厌,可是,连这点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了。我已经恐惧和绝望到那种地步了。

  如果有人叫我不要给未来的人类传播放射污染而去世,我在那时也会百依百顺的了。虽然妻子因无法安慰我的恐惧和绝望而露出痛苦的眼神。但是,我更无法表达我的感受,只能想像着由钚造成的未来的癌症,任其践踏妻子的感情了。当然,如此发展下去的事态不久就恶化了。

  过两年之后,森生下时,我终于陷入望着妻子终日忧郁而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的窘境了。我那位已经变成那样的妻子,或是用痛苦的红眼、或者是用忽然带出怜恤的黯淡的目光、归根结蒂是用冷淡的目光……这也要视妻子对我的目光的接受程度而定呀。反正我在一旁守着她。但是,不久我就感到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介入了妻子已经封闭了的内心。那也是很奇妙的,是从两年前的泄漏事件为杠杆的。因为婴儿森在医大的婴儿特护室里,即使妻子萌生了母性的本能,也无法去发挥。我感到要击碎那种封闭的壳体,就必须回到被封闭在自己的壳体之内而不想出来的时代里去呀。

  作为代笔作家,我一边重新阅读我的记述,一边感觉到这一段记述缺乏说服力了。大概是因为森的父亲没有对森出生时的异常做出具体的描述吧。但是,不论是根据森的父亲所写的没有发信地址的信件、还是听他自个儿侃侃而谈的电话,他都对那事绝口不提,那么代笔作家也就无计可施了。也许森的父亲不肯具体地谈及森下生时的异常是因为我的儿子也呈现相同的症状,所以他认为没有必要再向我讲述那些了吧。

  其实我自己在我的儿子伴随着异常降生时,我也并没有很好地理解我的妻子的内心平衡被破坏到了什么样的极限。仰卧着看不见自己的大腿之间的妻子生出自己的孩子的一瞬间,她听见女护士“啊”地叫了一声。

  从那里发出来的电路,朝向我内心封闭着的电路,流过来她的微弱的静电,直至五年以后,我才感到了一点点。那就是又生了第二个孩子时,而且是正常生产时,我在一旁听到妻子对女护士说:自那以后,我又怀孕,忍耐了十个月,再次临产,这是需要勇气的呀。虽然我射xx精时并没有想到会再造成下次生育的异常,但是,本应分享同样快感的妻子却在遗憾和恐惧的电路里,低低地呻吟着。

  我采取什么策略来打碎封闭妻子的壳体呢?我简直像欺骗核电站的原同事,或者像欺骗广岛和长崎的被炸者一样,用谎言欺骗了妻子。我说森的头部异常是由于泄漏事故之后,干了那个,所以才落得如此结果。我甚至不得不说那是因为我所恐惧的钚造成的癌细胞转移到森的头部,而且,妻子居然相信了。那么,短路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啊?她下了决心,在森之后不再生孩子了。因此,她放弃了通过下一次正常的生产而消出胎里晦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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