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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战后业余棒球的鼎盛时期(3)



  ①先天性痴呆的一种,由英国内科医师J.L.唐发现。——译注

  ②“森”的日语读音为“毛利”。

  当我们的孩子们终于走到我们等候的地点时,他们一下子就忘了刚才还和他们排在一个队里的相互的存在了。而我们也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家长之间的关心了。于是,我们各自结成只顾照看自己的孩子的牢固的两人小组,离开了体育场角落上的等候处。就连我和森的父亲谈起救场跑垒员而看见双方赤裸的灵魂上发出微光的那一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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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的时候,森的父亲和我搭话,似乎不是为了开辟共识的道路,而是为了明确地表达敌意才对我说话的。四月的一天早晨,刚开始来迎接儿子的森的父亲对从上学期就一直接儿子的我疯狂地挑衅道:

  “我在外国的研究所里干过,我看得出来,有你这样牙齿的人,就表明了他是出身于什么阶层的了。”

  森的父亲说完就露出他排列得过于整齐的牙齿,向两旁裂开他那形状虽好但太稚嫩的嘴唇,进一步强调他的牙齿漂亮。

  “的确,我的牙齿代表着我的阶层,但也代表着时间。这代表着战时和战后粮荒时期的少年阶层啊。难道那不包括我们整个的一代人么?”

  森的父亲作为一位成人毕竟还太幼稚,用他那圆圆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睥睨着,沉思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表示了要停止挑衅。

  “是啊。如此说来,倒也是的。”

  森的父亲所以向我挑衅,是因为那天早晨我看不惯他像指挥作战的将军似的站在体育场上,而告诉他特殊班学童家长应在哪里等候他才对我采取报复的。我虽不是胸襟开阔之人,但是,那天早晨却根本没动气,因为我深知领着一名我们的孩子,挤进拥挤的公共汽车,走上又走下一级又一级的天桥台阶,好容易才赶到学校,还必须把忐忑不安的孩子交给人家;头一次经历这些的父亲会对外界的一切发动攻击,是很自然的现象,我是饱尝了这种滋味的人啦……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就怀疑起森的父亲是一位先锋派①音乐家了。因为他太像那位当时正在日本筹划演出名为“意料之外”②的小剧的、扬言会弹奥利弗·梅西昂③就是世界第一钢琴家的高桥悠治了。我当然能够区别出森的父亲和高桥悠治,但是,我仍然觉得他像先锋派音乐家——

  ①先锋派又称前卫派(Auant-garde),指第一次大战后产生于法国的否定古典传统的艺术派别。

  ②即“Happening”,当时在美国兴起的追求偶然性和冲动的艺术表演

  ③OlivierMessiaen(1908—),法国作曲家。——译注

  第二天,森的母亲代替森的父亲送孩子来了。也就是森的母亲来了。她在早晨交接孩子时,向教师解释了情况。她是个小个子女人,身穿黑色旧连衣裙,看上去像印第安人。虽然那些接送孩子的母亲们都一律按顺序等待着和教师谈话,而她好像有特别重要的话要说,并且绝对不可能把机会让给别人而闷声不响,她仿佛钻了牛角尖,必须把话全都倾吐出来。其实,那也是所有的母亲在那里表示出来的态度。不过,这位黑眼珠很大的小个子女人的态度里却好像有一种令人感到很美的力量。因为那天也应该是她丈夫来接送的,所以孩子期待的也是他父亲,当然不能认为他有意规避他母亲,但是,当他在期待当中展开了内心活动受到了阻碍时,无疑使他陷入了不安。难道不能改变他在迎接他的时间到来之前的心境么?她丈夫正在医治牙龈脓肿的门牙,今天早上偏偏又弄坏了临时装的假牙,所以不愿在人前露面……

  到了又一个第二天的早晨,森的父亲戴上临时装上的假牙来了。他一看见我就大模大样地讲起治牙来了。

  “牙一被拔下去,就知道具体的死亡已经到达什么地方了。我经常用舌头舔那用塑胶制成的牙齿、牙床,我是在体验死亡啊。森也缝了一块塑胶头盖骨,所以,我想他也会有同样的感触啊,在他心里……”

  这样一来,我明白了森的父亲的儿子出生时的异常病例是和我儿子的病例相似的了。我的体会和托尔斯泰的名言恰恰相反;“与幸福的生活是相似的一样,不幸的横祸也大体相似。”

  “你如果用惯了假牙,恐怕就体验不到死亡的滋味儿了?”

  “你也是假牙?”

  “不,我依旧是为做广告的自己的牙呀。”

  “总而言之,你如果打算真实地体会死亡,我看没有比治牙再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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