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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之心(第五章)(9)



    琼· 露易丝认为她记得她的祖母,但不确定。当她第一次见到伦勃朗那幅戴着帽子、围着飞边褶领的妇人肖像画时,她说:“瞧,是奶奶。”阿迪克斯说不是,那根本不像她。但琼· 露易丝有印象,在那栋旧宅的某处,她被领入一个光线微弱的房间,房间中央坐着一位很老很老的贵妇,一身黑衣,戴着有白色花边的领圈。

    通往码头的台阶自然是被称作“闰年阶”,琼· 露易丝小时候参加一年一度的团聚时,她和众多堂兄弟姐妹的父母因为担心他们在台阶上玩耍而追至陡岸的边缘,直到把孩子们逮住,分成两拨:会游泳的和不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被赶到空地靠森林的那边,玩玩那些安全却乏味的游戏;会游泳的,由两个黑人小青年睁一眼闭一眼地看着,在台阶上跑来跑去。

    狩猎俱乐部保留了那些台阶,用心修缮,把突堤当作他们泊船的埠头。他们比较懒,顺流直下,然后划船到这边的温斯顿沼泽,比披荆斩棘穿过林下灌丛和长有松树的沼泽低地省事多了。再往下游,过了那片陡岸,是昔日棉花码头的遗址,芬奇家的黑人在那儿把成捆的货物和农产品装上船,从船上卸下冰块、面粉和糖、农具,以及女士用品。芬奇庄园仅供游客使用,那些台阶为贵妇提供了一个昏厥的绝佳借口;她们的行李留在棉花码头——在那儿当着黑人的面下船是不可想象的。

    “你觉得那些台阶安全吗?”

    亨利说:“当然。俱乐部一直在打理。我们这是擅闯,你知道。”

    “擅闯,鬼扯。我倒想看看哪一天芬奇家的人不能踏足自己的土地了。”她停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五个月前,他们把最后那块地卖了。”

    琼· 露易丝说:“这件事,他们一个字也没告诉我。”

    她说话的语气让亨利住了口。“你不在乎,对吧?”

    “不,其实不。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告诉我一声。”

    亨利不信。“看在老天的分上,琼· 露易丝,这对芬奇先生和他们来说有什么用?”

    “什么用也没有,还要缴税什么的。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告诉我。我不喜欢意外。”

    亨利笑起来。他蹲下来,抓起一把灰色的沙子。“我们要来南方人的老一套吗?希望我像杰尔拉德· 奥哈拉注一样吗?”

    “少来了,汉克。”她的语气很是愉快。

    亨利说:“我相信你是全家人里最古板的。遇到这样的事,芬奇先生有着七十二岁年轻的心,而你却是百岁老人。”

    “我只是不喜欢我的世界毫无预兆地受到干扰。我们下到码头去吧。”

    “你能行吗?”

    “我随时可以击败你。”

    他们竞相朝台阶跑去。当琼· 露易丝开始飞速下奔时,她的手指擦过冰冷的金属扶手。她停了下来。去年,他们给台阶安装了铁管扶手。汉克跑太远了,追不到,可她尽力了。

    当她到达码头时,上气不接下气的,亨利却早已手脚大张地躺在木板上了。“小心柏油,亲爱的。”他说。

    “我老了。”她说。

    他们沉默地抽着烟。亨利把手臂放在她脖子下面,时不时转身亲吻她。她望着天空。“天好低啊,你几乎能伸手碰到它。”

    亨利说:“你刚才说你不喜欢你的世界受到干扰,是认真的吗?”

    “嗯?”她不知道。她猜是这样。她努力解释道:“我只是说,过去五年里,我每次回家——甚至在那以前,从大学开始——有些东西变化得有一点太……”

    “而你不确定那是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对吗?”亨利在月光下露齿一笑,她能看得见他。

    她坐起身。“我不知道是否能让你明白,亲爱的。当你生活在纽约时,你时常有种感觉,纽约不是世间。我的意思是,每次回家时,我感觉像回到了世间,而当我离开梅科姆时,就像离开了世间一样。这种感觉傻乎乎的。我没法解释,而比这更傻的是,如果生活在梅科姆,我会直接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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