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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玛格丽特(第14章 光荣归于雄鸡)(2)



    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股潮湿而腐烂的气味从办公室的门下边钻进来,使他脊背发冷。偏偏挂钟突然响起来,又把他吓得一哆嗦。钟敲了十二下。接着,他听到似乎有人用钥匙在轻轻转动门上的英国造碰锁,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用两只直冒冷汗的手紧紧抱住自己的皮包,心想,如果碰锁的转动声继续响,他就忍不住要尖声狂叫了。

    房门终于屈服于人的力气——它被打开了,里姆斯基看见总务协理瓦列奴哈悄悄地走进来。他觉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安乐椅上,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做出一种类似谄媚的微笑,低声说:

    “天哪,你可把我吓坏了!”

    的确,这样的骤然出现,谁都会大吃一惊的。但是,总务协理的出现同时也值得高兴:这一连串的怪事总算露出了一点点头绪。

    “来,来,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里姆斯基用嘶哑的嗓音问,极力想抓住这一点点头绪。

    “请原谅,”瓦列奴哈一边关门,一边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他在写字台对面的软椅上坐下来,连帽子也没摘。

    应该说明,里姆斯基的机敏向来是众所周知的,其感觉的灵敏度可以与世界上任何地震观测站的最佳地震仪媲美。因此,他当然立即觉察出了瓦列奴哈的回答中包含着一点可疑之处:怎么回事?既然以为我已经走了,为什么还到我办公室来?他有自己的办公室嘛!再说,无论他从哪个门走进剧院,都必然会遇到值夜班的人,而我已经通知所有夜班人员,说我还有点工作,要在办公室耽搁一会儿呀。

    不过,里姆斯基并没有多想,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你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回来?雅尔塔拍来的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我早就说过了,”总务协理咂了一下嘴,好像在害牙痛,“在普希金诺一家小餐馆里找到了他。”

    “普希金诺?!怎么,就是郊区的普希金诺?那为什么从雅尔塔拍来电报?”

    “什么雅尔塔,见他的鬼!他把普希金诺电报局的报务员灌醉了,两个人一道胡闹起来,包括拍发了一封有‘雅尔塔’标记的电报。”

    “噢……噢……行啦,行啦……”里姆斯基不是在说话,几乎是在歌唱。他眼睛里闪出浅黄色的光芒,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利霍捷耶夫经理被撤职的节日般欢乐景象。解放了!盼望已久的,摆脱利霍捷耶夫这颗灾星的日子终于到来了!也许斯乔帕-利霍捷耶夫还会落到比撤职更惨的地步……里姆斯基拿起桌上的吸墨器使劲一放,大声说:“接着讲,讲讲细节!”

    于是瓦列奴哈津津有味地讲起细节来……他一到财务协理派他去的那个机关,立即受到接见。有关人员认真听取了他报告的情况。当然,谁都没有认为斯乔帕会在雅尔塔,没有一个人这么想,一致同意瓦列奴哈的分析:斯乔帕-利霍捷耶夫肯定在普希金诺的“雅尔塔”餐馆。

    “那他现在在哪儿?”财务协理激动地打断他的话问。

    “哎呀,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醒酒所!”瓦列奴哈得意地笑了笑。

    “好,好!啊,谢天谢地!”

    瓦列奴哈还在讲。他越往下讲,财务协理面前罗列的利霍捷耶夫用作非为的罪状就越多,而且一桩比一桩更令人气愤。他喝得烂醉,在电报局门前草地上,伴着手风琴奏出的下流歌曲,搂住报务员大跳其民间舞。这一条就够他受的!还尾追妇女,吓得姑娘们唧哇乱叫呢!向“雅尔塔”餐馆服务员寻衅打架呢!在餐厅把一筐生葱头扔得满地呢!打碎八瓶“爱达尼尔”牌白葡萄酒呢咽为出租汽车司机不愿意拉他,就砸碎了人家车上的里程表呢!对企图劝阻他的人以逮捕进行威胁呢!……总之,他闹了个天翻地覆。

    在莫斯科戏剧界,斯乔帕-利霍捷耶夫也算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谁都知道他为人乖张,不好惹。但瓦列奴哈今天讲的这一切,甚至对斯乔帕来说也未免过分。是的,过分了。甚至是太过分……

    里姆斯基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桌对面的瓦列奴哈的脸。瓦列奴哈越往下讲,这双眼睛便越显得暗淡。他讲的斯乔帕胡闹的细节越是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财务协理心里的问号就越画越大。当他讲到斯乔帕甚至胆大妄为地对几个企图把他送回莫斯科的民警进行武力抵抗时,里姆斯基就完全清楚了:这位深更半夜跑回来的总务协理所讲的一切全是胡扯!彻头彻尾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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