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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第六十一回 臭腥风庙外追邪气 提木剑云中斩妖奴(2)



  你道这些妇女,岂尽是独自来的么?无论大家小户,都有几个男子随往。富贵绅士家,多是知礼读书的人,放出妇女挠香游寺的还少。惟有这庶民人家,比邻而居,闲常时妇女们通家往来,知廉耻、守妇道的,能有几个?彼此坐在一处,不是说自己男人长短,便是议论人家丈夫。若题起游街看庙,无不眉欢眼笑,互相传引。更兼男人,十个到有一半不是怕老婆的,就是曲意要奉承老婆的。再若到子孙娘娘庙内烧香,先占了个求养儿女的题目,比别的神庙不同,做丈夫的总心里有些不依允,也只得勉强相从。及至到了人烟凑集之地,男女混杂起来,他何尝不心跳面赤?又自己心中开解:烧香的妇女,亦不止我一家。只得随波逐流罢了。可笑他又不警悔,到了下次,依旧还放妻女出来闲荡。身上有好衣饰的,先教贼盗物色;面上有好姿色的,又被情郎留意。久后失了财物,还是小事;势必弄成个乌龟方才满意。总之,这种人一出娘胎包,他就带几分龟性,不可以理喻,不可以法绳。请看凡怕老婆的,与曲意奉承老婆的,皆其做龟之根基也。至于纵容妻女,与亲友或异姓以及同族人顽钱,其当龟较此倍速。今不言正文,插此一段议论,实由耳闻目睹,藉此回书为劝戒世人意耳。

  闲话少说。且说于冰,走入庙来,见许多男女在正殿上拥挤着叩拜。两廊下摆设着猪羊,中间陈设着各色祭品,内外悬灯结彩,殿内又挂着几封碧霞元君的宝旛。三位娘娘面前,各列着三桌高头大供,无非是鸡鸭鱼肉、米面果品之类。两傍塑着些抱子送生的泥像。供案前,站着几个和尚,打着磬,摇着铃,又顾取布施,又要偷看妇人们的面孔,手脚一个个忙乱不迭。于冰大概看了看,正要到后层庙内去,陡然间起一阵怪风,刮的那些善男信女颠颠倒倒,乱喊乱跑起来。但见:屋宇振动,砖瓦飞腾。槅扇门楼,东西乱晃;钟梁鼓架,左右齐翻。老头儿寻觅儿孙,错抱定敲磬沙弥,拍拍打打叫“肉肉”;小娃子悲呼父母,紧搂住送生小鬼,亲亲热热唤“妈妈”。张家妇拉定李家夫,跑散了奇巧发髻;城中男背上乡中女,吊了时样花鞋。和尚奔禅房,头触入窗棂眼内拨不出,吆喝“救命”!会首偷布施,手伸在醮纸炉中疼不过,乱嚷“烧杀”!庙外席棚,满天乱舞;场中赌友,遍地摸钱。石走沙飞,拟是星辰齐落;云黑日暗,惟闻神鬼同号。

  于冰见风势陡至,刮的对面通不见人。须臾,天地昏黑,只听得男女叫喊之声不绝。运动双睛努力一看,见庙内外摆设的猪羊祭品全无。慌忙起在空中,急用手将风尾抓来,在鼻孔上嗅了嗅,觉的有些腥气。于冰道:“是了。不趁此时踪迹他们的下落,更待何时?”放眼四下一看,见前次所见那股黑气,从风内透出,往西飞去。于冰在云路中估计,相离已有百十余里,连忙推云急赶。止差数里远近,猛见正南来一片乌云,内有两个妇女;一个穿青龙钻云对襟氅,黑色百花裙,头盘凤髻,腰系丝绦,丝绦上挂宝剑一口,柳眉杏眼,玉面樱唇。那一个侍女打扮。于冰心里说道:“真仙焉有驾乌云之理?此必是妖精无疑!”见云路头切近,问道:“仙卿何人?”那青衣妇人见于冰骨格秀雅,道气充盈,急将云头停住,笑应道:“我九江夫人是也。上仙何人?”于冰道:“吾衡山炼气士,别号不华。仙卿号九江夫人,可是上帝敕授么?”夫人笑道:“非敕授也,乃同道推许耳。”于冰道:“今欲何往?”夫人道:“因鄱阳圣母相招赴宴,系应命而来。”于冰道:“鄱阳圣母何人?”夫人道:“圣母修道五千作年,法力通天彻地,为我辈之鼻祖。近又得《天罡总枢》一书。越发神通广大。道兄若有余暇,可同我去一见,便可大受教益。”于冰心中大喜,今日才访着了。又心里想道:“此一妖类,若与他同去,反与鲲鱼精添了牙爪。万一招架不来,岂不失机?”于是将雷火珠取在手中,说道:“本意与你同去,只是我手中此物不依。”夫人笑道:“道兄手中何物?”于冰道:“当下着你便知。”说罢,劈面打去。火光到处,大震了一声,二妖现形,即刻丧命。九江夫人,乃数丈长一乌鱼;一系五丈余长一虾,即跟随侍女也。

  只见二妖一翻一覆,从半空中坠落深山溪涧去了。于冰收珠,向西一望,那股黑气也不知走到那方去了。于冰道:“不意一珠打去,二妖俱死。这鄱阳老妖,知他住在那里?”

  正在作难间,又见正东上一前一后,有两块乌云滚滚而来。

  于冰道:“此云邪气弥漫,必有妖物在内。我何不迎了他去,万一他走别路,又得追赶。”于是推云直迎了上去。云头渐近,仔细一瞧,只见前一块云内有一妇人:头缠蛇髻,鬓插双花,面若出水芙蓉,腰似风前弱柳,穿一身大红金缕衣,下配藉花白鹤裙,腰悬宝剑,手提拂尘。后面云内,也是一侍女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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