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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第十二章)(2)



    “而且,卡尔,阿迪克斯又不是第一次离开我们。”我分辩道。

    “我知道不是第一次,可他每次都设法让老师管着你们。这回没听他这么说。嗯……他大概忘了。”卡尔珀尼亚搔了搔头,忽然笑了。“你和杰姆先生明夭跟我去做礼拜,怎么样?”

    “真的?”

    “满意吧?”卡尔珀尼亚咧嘴笑着说。

    不管卡尔珀尼亚以前给我们洗澡洗得多么使劲,跟那个星期六晚上比起来简直不算回事。她两次涂了我满身肥皂,每次清洗时都用大桶提来清水。她把我的脑袋按进水盆里洗了又洗,用了八角牌肥皂,又用了橄榄香皂。杰姆洗澡的事她已多年不过问了。那天晚上却偏要干预他的私事,惹得杰姆发作一通:“难道在这个家里非要所有的人在一旁看着才能洗澡?’

    第二天,比平时更早她就开始“检查”我们的衣服了。卡尔珀尼亚在我们家过夜时,就在厨房里支起个帆布床。那天早上,帆布床上堆满了我们札拜天穿的服装。她给我衣服上浆上得太多了,我往下坐时衣服鼓成帐篷一般。她给我穿上衬裙,然后用一根粉红色的腰带紧紧系上,她还把我的漆皮靴用带油脂的面包干擦得照得出她的脸。

    “好象我们要去过狂欢节的最后一天似的。”杰姆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卡尔?”

    “我不愿听任何人说我没照顾好我的孩子。”她低声咕哝道,“杰姆先生,你无论如何不能用那条领带配这套衣服,那是绿色的。”

    “这有什么要紧?”

    “衣服是蓝色曲,难道你分辨不出来?”

    “嘻,嘻,”我嚷了起来,“杰姆是色盲。”

    他气得满脸通红。卡尔珀尼亚马上说:“你们都别闹了,你们这是去首批房产教堂,脸上该挂着笑才对。”

    非洲卫理公会监督派首批房产教堂在本镇的南端以外的黑人住宅区,老锯术厂车道的对面。这是一个古老的木架结构建筑,油漆早已剥落,也是梅科姆唯一有尖顼和大钟的教堂。把它叫做首批房产教堂,是因为它是获得自由的奴隶们用第一次挣来的钱建造的。星期天黑人在里面做礼拜,其他时候白人在里面赌钱。

    教堂院子的地面是象砖一样硬的粘土,旁边的公墓也一样。如果天气干燥时死了人,就只好用冰块把尸体盖上,等雨天地皮软了才能下葬。公墓里有些坟上竖着正在碎裂的墓碑,而有些新堆的坟,就只用闪闪发亮的彩色玻璃和打破了的可日可乐瓶子来标出轮廓。有的坟上插着避雷针,告诉人们死者躲在地下还觉不安。婴儿的坟头还留着烧过的残烛。人们都愿死后葬在这里。

    进了教堂后,我们闻到了有洁净习惯的黑人发出的那种气味,苦涩中夹着清香——这种气味来自一种头发油,还混合着阿魏胶鼻烟、科隆香水、嚼烟、薄荷和紫丁香爽身粉等的香气。

    看到我和杰姆同卡尔珀尼亚在一起,男的边往后退边摘帽子;女人把双手交叉在腰间,这是平日表示敬意的姿势。人群分开来,为我们让出一条窄狭的过道,通到教堂门日。卡尔珀尼亚在我和杰姆中间,边走边回答着那些服饰艳丽的邻居们的问候。、

    “你搞什么勾当,卡尔小姐?”从我们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卡尔珀尼亚把手放到我们肩上,我们停下来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路上站着一位很高的黑人妇女。她全身的重量全落在一只脚上,左手的肘弯顶在髋关节上,掌心朝上,指着我们。她长着圆脑袋,两只出奇的杏仁状的眼睛,一条笔直的鼻粱和一张象印第安人的弓形的嘴。看上去她有七英尺高。

    我感到卡尔珀尼亚的手碰了碰我的肩膀。“你要干啥,卢拉?”她问道,用的是我从未听她用过的语调。她说得很平静,但带着鄙夷的口吻。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把白人娃娃带进黑人教堂。”

    “他们陪着我来的。”我又一次觉得她的声音特殊,她这时的语言同另外这些人一个样。

    “是的,我想这个星期你都在芬奇家里。”

    人群里一阵低低的声音。“别生气,”卡尔珀尼亚小声对我说,可是她自己帽子上的玫瑰花却象在气愤似的抖动。卢拉顺着过道向我们走来,卡尔珀尼亚说,“给我在那儿站住,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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