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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六部 女逃亡者 (第3节))(3)



    我的怀疑!唉,我原以为看不见阿尔贝蒂娜于我是一件无所谓乃至惬意的事,直到她出走时我才发现自己的错误。直到她去世时我才明白我以为自己有时盼望她死而且设想她的死会使我得到解脱那是怎样的错觉。同样,我在收到埃梅的信时才明白,我之所以一直没有为怀疑阿尔贝蒂娜的德行而痛苦万分,是因为实际上那根本算不上是怀疑。我的幸福,我的生活要求阿尔贝蒂娜贞洁娴淑,于是我就说一不二地肯定她是贞洁娴淑的。带着这种预防性的信念,我就可以毫无危险地听任我的思想去和各种假设瞎折腾了,在我的思想里这些假设有鼻子有眼但我并不相信它们。我对自己说:“她也许爱好女色”,就象人们说“我今晚可能会死去”一样;他们说是说了,但自己都不相信,他们还在为明天盘算呢。我错误地认为自己对阿尔贝蒂娜是否爱好女色毫无把握,因此算在她账上的错误事实除了我自己经常预料到的都不可能带给我别的什么,这说明为什么在看到埃梅的信里提到的那些画面、那些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的画面时,我感到一种始料未及的痛苦,一种我迄今未曾感受过的最酷烈的痛苦,这种痛苦结合那些画面,结合,唉!阿尔贝蒂娜本人的形象,形成了一种化学里叫作沉淀的现象,其中一切都是不可分的,我用纯属习惯的方式从其中分离出来的埃梅的信却又不能使我得到任何概念,因为信中的每一个字一出现便立即被它引起的苦痛改变了,永远染上了信件引起的苦痛的色彩。

    “先生,

    “我没有早一些给先生写信请先生原谅。先生委

    托我看望的人有两天不在,我希望回报先生对我的

    信任,所以不愿意空手而归,我刚才终于和这个人

    交谈了,她还清楚记得(阿小姐)①——

    ①埃梅初通文墨,他想把阿小姐写成斜体或加上引号。然而他想写引号时却画了个括号,他想加括号时又画上了引号。弗朗索瓦丝也是这样把某人在我们那条街住下来说成停下来,又把停一会说成呆下来,老百姓的错误在于经常把一些说法互换——法语也是这样——这些说法在几个世纪以来早已互相调换过位置了——作者注。

    “据她说先生猜想的事完全是确实的。首先每次

    阿尔贝蒂娜小姐去浴池时都是这个女侍照顾的。阿

    小姐经常和一个比她年纪大的高个儿女人一起去淋

    浴,这高个儿女人总是穿一身灰色衣服,淋浴场女

    侍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因常见她去那里找一些少

    女所以认识她。不过自从她认识(阿小姐)后她再

    也不去注意其他的姑娘了。这个女人和阿小姐总是

    把洗澡间的门关上,在里面呆很久,而且穿灰衣服

    的女人起码给和我说话的这个女人10法郎小费。就

    象这个女人对我说的,您想如果她们只是随便瞎浪

    费时间准不会给她10法郎小费。阿小姐有时还和一

    个黑皮肤的女人一道来,这个女人有一副长柄眼镜。

    不过和(阿小姐)一道来得最多的是一些比她年轻

    的姑娘,尤其是一个有一头红棕色头发的姑娘。除

    了穿灰衣服的太太,阿小姐惯常带来的人并不是来

    自巴尔贝克,恐怕常常是从远方来的。她们从不一

    道走进来,不过阿小姐进来时总叫我把淋浴室的门

    开着,说她在等一个朋友,可是和我说话的这个人

    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无法对我说得更详细了,

    因为她已记不大清楚,“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很容易理

    解。”再说这人也没有设法去了解,因为她很谨慎,

    而且那样对她有利,因为阿小姐让她赚了很多钱。得

    知她死了时这人打心眼里受到了触动。这么年轻就

    夭亡的确对她和她的亲属都是很大的不幸。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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