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第五部 女囚 (第7节))(7)
时间:2023-03-02 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 点击:次
⑤布歇(1852-1935),法国文学批评家。 ⑥于格塞尔(1652-1730),法国元帅。 ⑦法国王室自十六世纪起称国王次弟之妻为“夫人”,此处指路易十四之弟奥尔良公爵之妻。 ⑧拉丁语,意为放荡女子,妓女。 ⑨谓鸡奸者。 ⑩埃利奥加巴尔218至222年为罗马帝王,其统治年代,荒淫无度。 我发现德-夏吕斯先生将要告诉我们,此类风尚是如何演变传袭的。然而,在夏吕斯和布里肖说话的过程中,我脑中不断闪现阿尔贝蒂娜在家等我的景象以及凡德伊乐曲抚慰亲切的动机,两者融为一体,时明时暗,但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的思绪不断回到阿尔贝蒂娜身上,事实上我过一会儿必须真要回到她的身边。不管怎样,我重又给自己套上了一副脚镣,它使我不能离开巴黎。此时此刻,我从维尔迪兰的沙龙思及我的家,便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这个家。这个家不是一个虽能激发个性但空荡凄凉的家,而仿佛是充实的——从这一点来说,有一点儿象某一晚上巴尔贝克旅馆的情景——有人存在着;这存在的人一步不离,在那里久久等待着我,我何时愿意,何时便能见到这个人。德-夏吕斯先生不断回到原来话题上来——而且,他那永远朝着一个方向发挥的智慧对这个题目具有某种敏锐的洞察力——那种固执具有某种难以说清的东西,令人难受。他如同一个除了自己专业其他一概漠视的学者,令人生厌,又象一个自恃了解隐秘又急于透露出去的人,令人恼火。他就象有些人那样,别人一说到他们的缺点,便乐不可支。殊不知这种态度多么令人反感。他是怪癖,说话言不由衷,他又如罪犯,不可自制,非要闹事。有时候这些特征变得象疯子或罪犯的特征那样明显突出,可是他们却给我带来了某种安慰。我对这些特征进行了必要的移位,把它们推演到阿尔贝蒂娜身上。我又回想起她对圣-卢以及对我的态度。我心想,这些往事哪怕再为辛酸,再为凄凉,似乎毕竟还不至于象德-夏吕斯先生的谈话和人格那样透出如此明显的畸变和独一无二的特异。但可惜得很,德-夏吕斯先生匆忙地摧毁了我的希望,摧毁的方式正如他先前提供我希望时那样,即完全于不知不觉之中。“是的,”他说,“我再也不是一个二十五岁的人了,我发现,身边许多事情都已发生了变化,这个社会已经面目全非,栅栏已被推倒。那些不修边幅、不登大雅之堂的人居然把探戈舞乱哄哄一直跳到我家里来了。现今的时装、政治、艺术、宗教,我一概都认不出来了。不过我承认,变化最大的,还要数德国人所谓的同性恋。我的天,我们那个时候,那些憎恶女人的男人和那些只喜欢女人,做事情只出于功利的男人哪儿轮得上号,唯有同性恋个个都称得上是好父亲,只是为了打掩护才偶有个情妇。如果我有女儿出嫁,如果我希望保证她不受苦受难,那我一定到同性恋中间去物色女婿。唉!世道变了。如今有的同性恋甚至都是最狂恋女人的人。我原以为自己嗅觉灵敏,心想,这事绝对不可能,我还以为自己不会看错。嘿!看来我只能认输了。我有一个朋友,干这事是出了名的。我嫂子奥丽阿娜给他找了一个马车夫,是贡布雷的一个小伙子,这人什么活都干过,纯粹是个色鬼,因此我敢发誓,他对那种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在许多女人中,他对两个女人十分崇拜,一个是演员,一个是啤酒店老板的女儿,跟她们发生了关系,欺骗了自己的情妇,使他十分痛心。我的表叔德-盖尔芒特亲王,属于那种聪明得让人恼火,把什么都想象得十分容易的人。有一天他对我说:‘某某人为什么不跟车夫睡觉?谁说得准戴奥多尔(这是车夫的名字)一定不喜欢这事?他的主人不向他献殷勤,他难道也不生气?’我赶紧叫希尔贝快别这样说。我为他这种所谓的敏锐性感到恼火。不加区别,自作聪明,这等于缺乏敏锐。我为他恼火,因为他还使了一个破绽百出的坏心眼,企图把我的朋友某某人也拉到独木桥上冒险一试,逼他去干那种事情。”“德-盖尔芒特亲王难道也有这种癖好?”布里肖惊奇不安地问。“我的天哪,”德-夏吕斯先生兴奋地答道,“这事谁不知道,我想,我要是回答您说这事错不了,我绝对不会有失谨慎。是这样的,第二年我去巴尔贝克,有一个水手有时候带我去捕鱼,他告诉我一些事情。我那戴奥多尔,我顺便提一句,他的姐姐是维尔迪兰夫人的女友,德-普特布斯男爵夫人的女佣。总之,戴奥多尔每次来码头,不是带走这个水手,就是带走另一个,真不要脸,摇着船远远去转一圈,‘也干其他的事。’”这一回儿轮到我问夏吕斯了,那位老人,我认出来就是整天跟他情妇玩牌的那位先生,是否有点象德-盖尔芒特亲王。“瞧瞧,这是路人皆知的事,他从来也不打遮掩。”“可是他是跟情妇在一起呐。”“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孩子,难道他们还那么天真?”他尖声地对我说,我正想着阿尔贝蒂娜,没想到从他话里提取到的只是苦汁。“他的情妇很动人。”“那末,他其他三位朋友也跟他一样吗?”“一点儿也不,”他捂住耳朵大声说,仿佛我的弹奏离弦走调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