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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张金龙(2)


  粉碎!
  “这,就是爹?”六耳问。
  我不知道他在问谁,问我?问他自己?还是问老天?
  我沉默着。
  这就是游芳始终不愿告诉儿子的原因吧。
  他的父亲是个枪毙犯!这样的事实,怪不得要对年幼的儿子隐瞒。
  可张金龙是犯了什么重罪才被枪毙的呢?
  这份档案上没写,简单的几栏,再没有其它信息。
  “我去一次厕所。”出民政局前,六耳对我说,尾音有些颤抖。这是从刚才开始,他说的第二句话。
  我在厕所门口徘徊了很久很久,他刮手和脸上的毛原本用不了这么多时间。
  我看着他的脸。在眉角、脸颊和嘴角,有三道伤痕。
  我能想象他在刮的时候,手抖得有多厉害。
  “走吧。”他说。他的眼神望向下方,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悲伤。
  我和他慢慢地走在路上,并没有直接叫车回家。
  天阴着,空气的湿度很高,闷热。
  “人不是为别人活着的,你活着因为你自己。”我说。
  “我知道。”他说。这让我意外。
  “我妈肯把爸的名字告诉你,说明她觉得,到了我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六耳双眼看着前方:“你别担心,我能抗下来的。”
  我心中宽慰,一连串的打击,终于让他成长起来。
  “接下来……咦?”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面人行道上一个小孩正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哭。
  “呃,没什么。找个地方吃午饭吧,我饿扁了。”
  找了家小店走进去,叫了两份盖浇饭。我觉得六耳刚才不会无故惊讶,他不讲就算了,应该不会是很重要的事吧。
  “接下来怎么继续,到市局去查张金龙详细的案件吗?”
  “为了什么枪毙当然要查,可我在想,是不是先从火葬场那边着手。”
  “火葬场?”六耳奇怪地停下筷子:“那有什么好调查的?”
  “调查你父亲的事,不就是怀疑你的变异,是他遗传的吗?”
  “那和火葬场……唔。”六耳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猜到。
  居然这么快就猜到原因?我在心里稍稍嘀咕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人嘛,光溜溜地来光溜溜地去,他身上有什么异样,一定瞒不过火葬场的烧尸工,说不定过了那么些年,烧尸工还会有印象呢。”
  六耳点头:“这是个好法子,什么时候去?下午?”
  “别这么急,二十几年前的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下午我是要上班的。明天或后天上午吧,我以前采访过西宝兴路火葬场,到单位翻翻名片打个电话,要方便许多。”
  “英雄。”
  我正坐在电脑前发愣,愁今天的稿子,肩膀就被重重一拍,力量大的让我在椅子上歪了下。转头一看,苏世勋摩拳擦掌冲我微笑。
  “干嘛!”我揉着肩膀瞪他。
  “没事,没事。”苏世勋仰天打了个哈哈:“英雄见面,惺惺相惜一下嘛,近来可好?”
  什么近来,一天见几回的人。看样子这活宝今天心情好,又逢人发疯了。
  “好个屁,昨天宗而部务会上说我最近稿子少你又不是没听到。”
  “啊,哈哈,那你忙,你忙。”苏世勋抱拳作了个揖,快步溜到他位子去了。
  摇了摇头,我拨了个内线电话给杨华。
  “是我,那多。”
  “靠,就这么几步也懒得走啊。”
  “不是这样方便嘛。”
  “哎呀,要听故事的时候把我座位围得水泄不通的,没故事听了连脚都不愿意挪动,真是人情冷暖世太……”
  “得了得了,你别贫了。”我打断他。
  “对了,最新的消息,警方暂时不准备对那帮神秘人下通缉令了。”
  “哦,为什么?”
  “说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严重威胁普通市民的正常生活,也没有给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造成严重负面影响,所以就作为一般案件侦破。上次的限期破案好像也不了了之了。”
  “一般案件?那怎么破得了?”
  “估计上头就是这个意思。本来也没有什么线索,正好下坡。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可能过几天要到市局调个二十几年前的卷宗看看,想你帮我打个招呼。”
  “二十几年前的案子?查那东西干嘛?”
  “……我一个朋友父亲的案子,我朋友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想了解一下。”
  “这个……”杨华语气间有点犹豫。
  “怎么,有麻烦吗?”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因为报神秘人那个案子,和局里有点……正在努力修补关系中呢。你不还要等几天嘛,到时候你把情况告诉我,总尽量想办法解决了。”
  “失之东榆收之西榆,这结果你在做之前就该知道了吧,捅出这么大的新闻来,你没被直接踢出公安条线就算好的了。”
  和杨华再随便聊了几句,挂了电话开始找西宝兴路火葬场张副馆长的电话。杨华那里,过几天再问他吧,估计他又要请客,在饭桌上用酒来补回感情了。
  这几天台风过境,和张副馆长约了三天后的上午。
  西宝兴路是条不宽的路,殡仪馆两侧都是卖花圈冥纸画像靠死人过生活的。到那儿的时候十点不到,虽然不像前几天风大雨急,但天也没放睛,还是阴着,但挺凉快。
  从门口往里走,哀乐的声音就越来越响,夹着哭天抢地的悲嚎声,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神情肃穆,让我这个原本没什么的人心里也开始堵起来。
  “上次的稿子真是要谢谢你。”张副馆长见了我就客套。
  “小事情,不过这次可是麻烦馆长了。”我笑着说。
  “哦,不过你要查这干嘛呀。”
  我看了眼站在旁边一身不响的六耳,说:“我这朋友没见过父亲,他爹生前也没留照片画像下来,所以想找到当时处理他爹遗体的师傅,问问还记不记得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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