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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四部 (第16节))(2)



    (Charlus)相似,而且他们碰头的地方叫夏尔姆斯

    (Charmes),便企图说服莫雷尔,一个朗朗上口的美名本身就是艺术名声的一半,演奏高手理应当机立断取名“夏梅尔”(Charmel),暗指他们幽会的地点。莫雷尔耸了耸肩。德-夏吕斯先生挖空心思,不幸冒出一个念头,说他曾有一个内室侍从就是这样称呼的。一句话气得年轻人火冒三丈。“过去有一度时期,我祖上以王宫侍从和侍从领班为荣。”莫雷尔骄傲地回答道:“过去有一度时期,我祖上下令杀过您祖上的头。”德-夏吕斯先生也许会大惊失色,倘若他能预料到,即使不用“夏梅尔”,而是心甘情愿地收养莫雷尔,并赐予他拥有的盖尔芒特家族的一种头衔,但情况也会象人们看到的那样,不允许他将这样的头衔恩赐予小提琴家,即使允许,小提琴家也会拒绝接受,因为他想他的艺术声望是与他的姓莫雷尔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与评论水平的“级别”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他竟将贝尔热街高高凌驾于圣日尔曼区之上!德-夏吕斯先生出于无奈,只好作权宜计,让人为莫雷尔做几只象征性的戒指,上面刻有古文字:PLVSVLTRACAROL’S①。当然,面对某个他不认识的一种对手,德-夏吕斯先生本该改变一下策略。但谁能办得到呢?况且,若说德-夏吕斯先生有些笨拙,那么莫雷尔也不缺乏拙笨。除了导致破裂的本身情况之外,使德-夏吕斯先生身边失去他的一个原因,起码是临时的原因(但这临时的原因最终变成了决定性的了),恐怕是,在他身上,不仅仅是那种卑鄙的东西使他在强硬态度面前一味卑躬屈膝,而对温柔体贴则报以蛮横无理。与这种下流本性相平衡,还有一种因受不良教育而造成的综合萎靡症,在犯有过失或成为负担之时,这种萎靡症便随处会作起孽来,甚至,为了讨男爵的欢心,他有必要说尽甜言蜜语,做尽温情柔态,献尽欢颜笑貌,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刻,他却变得阴沉、恼怒,极力要展开讨论,而他明明知道,争论起来人家是不会同意他的看法的,但他仍坚持自己怀有敌意的观点,道理软弱无力,言辞却激烈锋利,从而更显示其道理的软弱无力。因为一旦论据短缺,他马上就胡编一气,愈是胡编乱造,其无知和愚蠢就愈铺展得开。当他客客气气,一味追求讨人喜欢的时候,从无知和愚蠢就不容易暴露出来。相反,当他脸上阴云密布时,人们除了看到他的无知与愚蠢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此时,他的无知与愚蠢便由无害而变得可憎可恨了。于是乎,德-夏吕斯先生感到苦恼不堪,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次日的好转,可莫雷尔呢,竟忘记了是男爵让他享受到荣华富贵,反露出悲天悯人的嘲笑,说:“我从来不接受任何人东西。因此,我无需向任何人道一声谢。”——

    ①意为:“前进!”

    在此期间,仿佛他是在与一位上流社会人士打交道,德-夏吕斯先生继续施加他的愤愤不平,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但已经无济于事了。不过也不总是这样。比如,有一天(就在第一阶段之后),男爵同夏丽和我一起在维尔迪兰家吃午餐回来,以为可以同小提琴家在东锡埃尔度黄昏和良宵,未曾料到一下火车,小提琴家就与他告别,并答道:“不,我有事要办,”弄得德-夏吕斯先生大失所望,尽管他极力试图逆来顺受,我还是看到了他的眼泪溶化了眼膏,呆若木鸡地站在火车前。这种痛苦真叫人于心不忍,以至于,由于我们,她和我,本打算在东锡埃尔打发一天时间,我便对阿尔贝蒂娜耳语说,我实不忍心让德-夏吕斯先生孤零零一个人呆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大伤其心。亲爱的小宝贝宽大为怀,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便问德-夏吕斯先生是否愿意由我陪他一会儿。他也接受了,但不想因此打扰我的表妹。我口气变得温柔起来(可能是最后一次,既然我下决心与她一刀两断),就象她是我的妻子似的,我温柔地命令她:‘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再找你,”我也甜甜蜜蜜地听她说了,就象夫唱妇随似的,允许我做愿意做的事,并对我表示,她很喜欢德-夏吕斯先生,如果他需要我的话,她同意我去陪他玩。男爵同我,我们向前走着,他摇摆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低垂着虚伪的眼睛,我跟着他,直到一家咖啡店,人家给我们端上啤酒。我感到德-夏吕斯先生的眼睛不安地在盘算着什么。突然,他要来纸和墨水,神速地写将起来。他洋洋洒洒写了一页又一页,眼睛因狂思怒想而冒着火星。他一口气写了八页:“请您帮个大忙行吗?”他对我说。“原谅我写了这么个条子。但必须这么做。您坐上一辆车,要一辆汽车如果可能的话,要快点。您肯定还可以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他,他去房间换衣服去了,可怜的小伙子,他离我们而去那阵子是想拿一把,但我向您保证,他一定比我更伤心。您把这条子给他,要是他问您在什么地方看到了我,您就告诉他,您在东锡埃尔下车(况且这是实情),要去看罗贝,也许不是这么回事,但要说您同一个您不认识的人一起遇见了我,说我当时怒气冲冲,说您似乎听到了要人派证人之类的话(不错,我明天决斗)。千万不可告诉他,是我要求这样做的,不要勉强把他带回来,但如果他愿意同您一起来,不要阻拦他这样做。去吧,我的孩子,这是为他好,您可以使一大悲剧避免发生。您一走,我就要写信给我的证人。我已经妨碍了您同您的表妹一起散步。但愿她不会埋怨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是一位高尚的人,我知道她是属于那种通情达理的人,您应当替我感谢她。我个人对她感激不尽,这样做真使我高兴。”我对德-夏吕斯先生大发慈悲;我似乎感到,夏丽本可以阻止这场决斗,他可能就是决斗的起因,果真如此,我可抱不平了,他竟会这样漠不关心地走了,不陪伴他的保护人。我来到莫雷尔住的房屋时,我的怒火升得更高了,我听出了小提琴家的嗓门,他出于倾吐满腔欢乐的需要,唱得好不开心:“星期六傍晚,干完活以后!”要是可怜的德-夏吕斯先生听到他的歌唱该作何感想,可他硬要人家相信,他可能仍然相信,此时此刻,莫雷尔正在伤心呢!夏丽一看到我,索性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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