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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第二十六回 救难裔月夜杀解役 请仙女淡笑打权奸(3)



  闲行到东华门后面,来了一顶大轿,马上步下跟随着许多人役。于冰站往,向轿内一看,不想是严世蕃。世蕃也看见于冰,吩咐住轿。于冰拉城璧连忙回避。只见轿前站下了四五个人,听他吩咐话,须臾坐轿去了。旋有八九个人赶到于冰面前,说道:“先生可姓冷么?”于冰道:“我姓于。”又问城璧,于冰道:“他是舍弟。”众人道:“我们是中堂府内人,适才是做工部侍郎严大老爷传你去说话。”于冰向城璧道:“你先回店中去罢。”众人道:“这长须大汉,我们老爷也着他去哩。”于冰向城璧道:“我们同去走遭。”两人随众人到严嵩府内。少刻,一人从内出来,向于冰、城壁将手一招,两人跟了人去。到一大书院中,于冰看了看,是他初见严嵩的地方。须臾,世蕃从厅内缓步出来,笑向于冰举手道:“冷先生真是久违了!”于冰正色道:“我不姓冷。”世蕃大笑道:“先生休得如此!家大人想先生之才,至今时常称颂。”于冰道:“大人错认了,我实姓于,是陕西华阴人氏。”又指着城璧道:“这是舍弟。”世蕃见不是冷不华,深悔与他举手;顷刻将满面笑容收拾了个干净,变成了一脸怒形,问道:“你二人可有功名没有?”于冰道:“我是秀才,舍弟是武举。”世蕃道:“就是秀才、举人,也该见我跪着说话,怎么这般大模大样的,就该发部斥革才是!”又向两旁家人道:“你们看这姓于的人,绝象数年前与太老爷管奏疏的冷不华!”众家人道:“实是相象!只是冷不华到如今也有四五十岁,此人不过象三十来岁,到底有些老少不同。”世蕃又怒问于冰道:“你们在京都有何事?”于冰道:“因家道贫寒,耍几个戏法儿度日。”世蕃听说会耍戏法儿,便有些笑容,向于冰道:“你此刻耍一个我看。”于冰道:“我就耍一个。”看了看面前有个大鱼缸,缸内有五色金鱼,极其肥大可观。于冰用手往上一招,那缸内水随手而起,有一丈高下,和缸口一般粗细,倒像一座水塔直立起来;又见那些五色金鱼,或跳或伏,或上或下,在水内游戏。世蕃大笑,叫“好!”众人亦称道不绝。于冰将手一覆,其水和鱼儿仍归缸内,地下无半点湿痕。世蕃道:“此非戏法,乃真法也!可领他们到外边伺候,转刻还要用他们。”家人等领于冰、城璧到班房内。须臾,里向发出几副帖来。待了半晌,见一顶大轿入门,是兵部侍郎陈大经;转刻来了工部侍郎兼通政司正卿赵文华,太常寺正卿鄢懋卿;又一会见棍头喝着长声道子,直入大院内,后面一顶大轿,跟随的人甚多,是都察院掌院加宫保兼吏部尚书夏邦谟,穿着蟒袍玉带。严世蕃大开中门,迎接入去。于冰低声向城璧道:“此上等门下,也比前几个待的又体面些。”少刻传于冰和城璧入去,又不是头前那个地方了:见正面大厅上,并东西两边,摆设着两架花卉围屏,俱是笔墨勾剔出来的,屏内有许多粉妆玉琢的妇女。正中一席夏邦谟,左右是陈大经、赵文华,东后鄢懋卿,西席严世蕃,下面家丁无数。于冰、城璧走入厅内,朝上站住,邦谟道:“这秀才便是会耍戏法儿的人么?”世蕃笑应道:“是。”邦谟道:“这两个人的仪表皆可观,自然戏法儿也是可观的了。”世蕃向于冰道:“各位大人皆在此,你可将上好的顽几个,与众大人过目。”于冰道:“容易!”见世蕃桌旁站着个十三四岁小家人,于冰笑着道:“你来!”那娃子走到跟前,于冰道:“你可将浑身衣服尽行脱去,止留裤儿不脱,我顽个好戏法儿你看。”那娃子不肯脱,世蕃道:“着你脱,就脱了罢!延挨什么?”那娃子无奈,只得将衣服脱去,止穿了一条裤儿。于冰将他领到庭中间,在他头上拍了两下,说道:“你莫害怕!”那娃子被这两拍,和木人泥塑的一般。于冰将他抱起,打了个颠倒,头朝下,脚朝上,直挺挺立在地下。众宫皆笑。赵文华道:“你将这娃子倒立着,这娃子大吃苦了。”于冰道:“大人怕他吃苦么,我就着他受用去。”将两手放在那娃子两只脚上,用力一按,口中喝声:“入!”只见那娃子连头和身子已入在地内一半,只有两腿在外。厅上厅下没一个不大惊小怪。夏邦谟站起来,大睁着两眼,向众官道:“此天皇氏至今,未有之奇观也!”众官一齐应道:“真是神奇!”赵文华举手向世蕃道:“我等同在京中仕宦,偏这些奇人就到尊府,岂非大人和太师大人福德所致么?”鄢懋卿帮着说道:“正是!正是!我辈实叨光受庇不浅!”世蕃大悦。陈大经问于冰道:“你是个秀才么?”于冰道:“是。”又问道:“你是北方人么?”于冰道:“是。”大经问罢,伸出两个指头,朝著于冰脸上乱圈,道:“你这秀才者,真古今来有一无二之秀才也!我们南方人再不放藐视北方人矣!”邦谟道:“于秀才,你将这娃子塞入地内半截也好一会,若将他弄死,岂不是戏伤人命?”于冰笑道:“大人放心,我饶他去罢。”说罢,又将两手在那娃子脚上一案,说声:“入!”一直按入地内,踪影全无。厅上厅下大噱了一声,内外男女无不说奇道异。邦谟拿了一大杯酒到于冰面前,说道:“你是真异人,惟我识得你,改日还要求教你内养功夫。”于冰道:“承大人亲手赐酒,但生员戒酒已二十年,着我这长须兄弟代饮何如?”邦谟将城壁一看,笑道:“他吃了,和你吃了一样。”于冰接来,递与城璧,城璧一饮而尽。邦谟归坐,众官方敢坐下。世蕃道:“大人既赏他酒,命一家人与他荣华已足,怎么亲自送起酒来?”文华接说道:“夏大人果然太忘分了!他如何当受得起?”鄢懋卿说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易》曰:天道恶盈而好谦。又曰;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我夏大人以天道君子为法,故有此举。”说罢,自己咥的笑了。陈大经又伸出两个指头乱圈道:“斯言也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文华道:“于秀才!这娃子系严大人所最喜爱之人,你今弄他到地内去,也须想个出来的法子方好!”于冰道:“现在大人面前,着我那里再寻第二个?”文华道:“真是见鬼话,我面前那里有?”于冰用手一指道:“不在大人面前,就在大人背后。众人开看,果见那娃子赤着身体,在文华椅子后面站着。厅上厅下又复大噱了一声。文华将那娃子细问,和做梦一般,全不知晓。陈大经又伸着指头乱圈道:“此必替换法也!吾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神乎,技矣!”世蕃道:“于秀才!你可会请仙女不会?”于冰道:“请真仙女下降,与别的戏法不同。我系掌法之人,必须在这厅上,也与我二人设一桌素酒席,方能请来。”世蕃道:“一桌酒饭最易,你门还是站着吃,坐着吃?”于冰道:“世人那有个站着吃酒席人?自然也是坐着。”世蕃道:“断使不行!”于冰道:“大人们若怕亵尊,这仙女就请不成。”邦谟道:“我久有此意,请这于秀才坐,又怕众位大人嫌外,况我们今日原是行乐,何必以名位相拘?”陈大经伸着指头又圈道:“诚哉,是言也!”文华同懋卿齐说道:“他二人系武举、秀才,也还勉强坐得。”世蕃道:“既众位大人依允,小弟自宜从权。”随吩咐家人在自己桌子下面,放了一桌素酒席,于冰、城璧也没什么谦让,竟居然坐下。顷刻间,酒泛羊羔,盘堆麟脯,三汤五割,极其丰盛。于冰见城璧食用已足,向众家人道:“不拘红黄白土,拿一块来。家人们立刻取到。于冰在东边墙上空阔处,画了两扇门儿,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大喝道:“众仙女不来,更待何时?”只听得门儿内吹吹打打,曲尽宫商。众官修谨凝眸,含笑等候。少时起一阵香风,觉得满厅上都是芝兰气味;香气过处,门儿大开,从里面走出五个仙女来,那门儿仍旧关闭。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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