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5-12-03 本书阅读量:次
原以为肖丽不在厂里了,小木可以解脱了,不必整天费尽心思地怎么讨好她接近她。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小木心里反倒更放不下,天天担心肖丽在外边过得究竟怎么样,那个男人对她好吗?尤其是夜里,小木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想来想去,最后把心一横,她跟你什么关系,你这么挂念她。这么一想,倒是很快睡着了,可是睡着了也没消停,做梦。小木那段时间做了好几次梦,都是有关肖丽的,有时是小丽过得开心,小木心里也高兴,有时是小丽在路上被人骗了,被人欺负了,小木就惊醒了,醒后,心里一阵怅然。止不住想起别人对肖丽的评价,这些评价中没几个是好的。小木心里暗暗说了句,是啊,你到底好在哪里呢,让我如此揪心。 谁也没想到,三个月后,肖丽又回来了。肖丽跟那个人跑是受了他的骗。那人经常来买家具,一买就是一大车,是个大客户,每次来都让肖丽帮他介绍,别人介绍的不算。肖丽很高兴,肖丽是做销售员的,销售员底薪不高,主要靠提成,有了这么个大客户,提成很高,收入都快赶上她叔叔了,肖丽很快就对这个客户产生了好感。肖丽没跑之前,肖丽婶婶还眼红肖丽,经常在背后说,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本事,比我挣得都多出这么多。肖丽婶婶是干杂活的,收入和一般普通员工一样,不多。谁也没想到,那个客户喜欢上了肖丽,又巧嘴会说,哄个小女孩很有一套。借着买家具的机会,慢慢勾引她,常常不经意地暗示他家里有很多钱,他到现在还没结婚,很喜欢肖丽,还趁着几次来进家具,悄悄给肖丽买几样价值不菲的礼物。肖丽涉世不深,慢慢被迷惑住了,憧憬着如果跟那人结婚,能过上富人的生活,不用这么辛苦了。 在一次来进家具时,肖丽趁人不注意,偷偷坐那人拉货的大车上,跟着他一块去了他所在的县城。肖丽过去后,那人安排肖丽在他商场里卖家具,还是销售员,避着肖丽,对外说是新雇了个售货员。他在外租了个房子,安排肖丽住进去,隔三差五,他也过去。两人像夫妻一样生活了一段时间,肖丽心里不安,催着结婚,那人就说这段时间太忙,等忙过这段时间后再说。肖丽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满怀希望的等,结果等来的不是结婚,而是那人的老婆。 其实那人已经结婚了,那家商场的所有权也不是他的,是他岳父家的,他不过是入赘而已,吃的是老婆家的饭。那天,肖丽下班后,做好饭,正跟那人一块吃,有人敲门,肖丽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矮胖黝黑的女人,长得太难看了,估计能跟猪八戒攀得上亲戚。那女人一脸横肉,恶狠狠地盯着肖丽,盯得肖丽心里发毛。肖丽问,你找谁?女人不说话,反手就搧了肖丽一巴掌,肖丽被打蒙了,又问,你怎么打人啊?那女人又是一巴掌,肖丽被搧的眼冒金花,回头像男人求救,那个男人早已吓得腿筛糠,抖得站不稳了。还没等肖丽说出话来,他倒先说了,他指着肖丽对那女人说,不是我,是她、是她勾引的我,硬粘着我不放,追到这来了。肖丽顿时明白了,委屈得眼泪哗一下子流出来。后来男人联合女人,一块把肖丽狠揍一顿,并把肖丽赶了出来。 肖丽的富贵梦彻底破灭,伤心绝望,想去跳河,到了河边一看,河水脏污不堪,又不敢跳了。在岸边坐到半夜,想来想去,无路可走,只好又灰溜溜回到曹家洼家具厂。 肖丽脸色苍白憔悴,怯生生站在厂门口,不敢进去,是保安最先看到她,惊讶地问,哎呀,你怎么又来了?保安一喊,呼啦啦围过去一堆人,跟看风景似的看着肖丽。小木听说了,但是没敢去看,他不忍心看肖丽那种落魄的样子。 肖丽的婶婶找到曹厂长,说,不能再要她了,这丫头跟她妈一样贱,见了有钱的男人就想跟人家跑,如果再跑了,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曹厂长一听也犹豫了,想着要不要收留肖丽。 小木晚上到了曹厂长家里,对曹厂长说,你要不收留肖丽,我也辞职不干了。曹厂长已经知道小木暗恋肖丽,心想,这个家伙真是痴情。曹厂长知道小木不是说着玩的,他是说到做到。肖丽留不留,小木走不走,曹厂长反复掂量,也没拿定注意,后来突然意识到事关重大,就去找肖丽的叔叔商量,毕竟他和肖丽是关系最近的人。事实上,在曹厂长找肖丽叔叔之前,小木已经找过他了,小木对他说,你一定要想法把肖丽留下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要不她也不会再回来。肖丽叔叔正生着气,听小木这么一说,没好气地说,她名声已经坏了,留在这里干吗,除非你愿意娶了她。没想到小木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把肖丽叔叔惊了一跳,心里琢磨小木话的意思,他本是一句无意间的气话,没想到小木接的这么干脆。小木走后,肖丽叔叔想想小木的话也有道理,肖丽确是无路可走了,如果把她撵走,等于把她逼到绝路上去了。 曹厂长来问时,肖丽叔叔就说,一个娃子犯了错,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我看你厂长开开恩,把她留下吧,她也怪可怜的。曹厂长说出自己的顾虑,留下她没问题,就是担心以后再出现类似问题。肖丽叔叔说,出现了也不怪你,跟你没关系。曹厂长说,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倒是希望她留下来,她卖的家具比别人多。小丽就留下来了,还是做售货员。 大家对肖丽留不留下来不关心,他们还是关心小木,当然关心是假,是可怜小木,就好像小木的一件好东西,被别人硬夺去,用坏了又扔给了小木。大家再看小木的目光,又是满眼的同情和怜悯。其实大家还是想错了,小木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伤心难过,只是心里有些乱,乱了一段时间,不乱了,心里反倒生出些宽慰,不管怎么说,肖丽还在他身边。小木觉得距离跟肖丽近了,原来肖丽在天上,现在犯了错误,掉到人间来了,等于跟小木平起平坐了,小木心里有了些底气,就像猪八戒,以前是天蓬元帅,因犯了生活作风的错误,被贬到人间当了猪八戒,才跟高老庄的高小姐有了情缘,如果老猪没犯错误,还是在天上当天蓬元帅,估计高小姐就是望穿了眼睛,也攀不上这等高枝。小木就是这种心情。 尽管肖丽已经下到凡间,小木仍心存敬畏,不敢理直气壮地找肖丽聊天,心里异常苦闷,苦闷又无法跟人说,只好憋在心里,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镇上找电工和厨子聊。 电工和厨子听说小木想娶肖丽,大吃一惊。厨子说话不动脑筋,直来直去,他对小木说,不是我说你,小木,你长相虽算不上一表人才,起码也是上等人儿嘛,找个哪样的不好,非得找她,何况她又……,厨子不说了,因为电工偷偷掐了他一下。小木脸色不好看,但他并没有生厨子的气,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嘴里出来,小木的拳头恐怕早就飞出去了。厨子是朋友,朋友说的话再不好听,也是好意。 电工考虑事情比厨子周详,他悄悄止住厨子,又开始给小木一条一缕的捋。电工说,你是真心喜欢肖丽,这个我们能理解,但是她喜欢不喜欢你,这事要弄清楚,小木闷头吸烟,不出声。电工又说,就算她喜欢你,也想嫁给你,可是你了解她吗,了解她的家庭吗,了解她的过去吗?小木仍不说话,电工以为小木被说转了,不免有些得意,又说,你把这些了解清楚了,再决定是否向她求婚也不晚。 小木把烟头朝地下一扔,拿脚碾了碾,说,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其它,了解不了解,有什么用处? 一句话噎得电工和厨子睁大眼睛,出不了声了,电工叹口气说,我还是“拧筋”不过你。 小木来的目的是求电工和厨子给他做媒人,去跟肖丽的叔叔谈谈,探一下那边的口风。 厨子赶紧说,我嘴笨,做不了这事,还是让电工去吧。电工说,做媒人我倒不怕,我怕的是你爹妈以后找我麻烦。小木站起来说,算了,你们要是还拿我当朋友,就帮我这个忙,如果不当朋友,我现在就走。电工和厨子急忙拦住小木,不让他走。电工说,我豁出去了,帮你这一次吧,就是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厨子也说,我也跟电工一块去,谁叫咱们是朋友呢。 肖丽的叔叔听了,高兴的直拍大腿,只要小木愿意,这边没问题,我做得了主,放心。自从肖丽发生那件事后,肖丽叔叔就愁肖丽以后怎么办,名声坏了谁还会娶她,天天为这事发愁,恨不得把肖丽当做一件家具,不管价格高低,赶紧处理了。当初小木说要娶肖丽,肖丽叔叔以为是年轻人的意气话,没放在心上。现在小木主动托人来说,就知道是真的了。肖丽叔叔了解小木,心里清楚如果肖丽错过了小木,以后不会再找到这么合适的人了。 肖丽也同意了,不是心甘情愿的同意,是被逼的同意,也不是她叔叔逼的,是环境逼的。肖丽再回来上班,处境跟以前大不一样,首先是几个要好的朋友跟她疏远了,刻意跟她拉开距离,好像跟她一接近,就会沾染上不洁的东西似的。不但朋友疏远她,就连工人也疏远她,现在她成了厂子里的名人,以前不认识她的,现在也都认识了,见她过来,人都不自觉地躲开,有时一群人聚在一起,不知说的什么,不时腾起一阵笑声,肖丽好奇地凑过去,这群人马上默不作声了,自动散开,肖丽就知道,他们十有八九说的是自己。这让肖丽很孤独,也很压抑。时间一长,肖丽本人也疑神疑鬼了,只要听见说话声,就觉得说的是自己,厂子里任何的风吹草动,肖丽都觉得和自己有关,这种日子过得太累了,肖丽觉得如果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崩溃。当叔叔跟她说小木想娶她时,肖丽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下来,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分担一下苦闷了。 小木要娶肖丽的事让全厂的人震惊,当然最感到震惊的是小木的父母。小木父母震惊一是小木找对象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跟当父母的商量一下,翅膀硬了,不把父母看眼里了,这还了得,这不等于造反了?小木父亲发狠说,我非把这小子“拧筋”过来,“拧筋”不过来我就不当这个爹了;二是小木竟然找了肖丽,肖丽的事已经传到他们这来了,找这样的女人,小木能舍下脸,当父母的舍不下这个脸。 小木回了趟家,是大木硬把小木拽家来的,先前捎了几次信,叫小木回家,小木没理会,那时他心里正处于混乱状态,没心思回家。 小木回家后,小木父亲终究没敢跟小木“拧筋”,他知道“拧筋”不过他,就是不当爹,也“拧筋”不过他。小木的父亲采纳了小木母亲的建议,用迂回战术对付小木。小木父亲对小木说,听说你找了个对象,好事呀,省了我和你娘的心了,赶紧和她结婚吧。小木父亲想着小木应该说,你让我跟她结婚,我偏不跟她结婚,看你怎么办。谁料,小木这次没“拧筋”,说,她已经答应了,我们正商量什么时间去领证。 小木父母傻眼了,相互对望一下,心想,咦,小木这回怎么没“拧筋”?小木母亲试探一下,对小木说,小木,结婚是件大事,不能鲁莽,你要想清楚。小木说,我早就想清楚了,最近就去领证。小木父亲一拍大腿,说,不行,我不准你跟她结婚。小木说,你不是答应了吗?小木父亲说,我答应的不算。小木顶一句,那你不答应的就算了? 小木父亲被顶的脸通红,这个那个的说不出话来了,最后来一句,总之,我说不行就不行。小木终于“拧筋”了,说,你说不行,这婚还非结不可了。父子俩说着说着,撸起袖子,攥起拳头,要干起来了。小木母亲看事态要扩大,赶紧插在两人中间,把两人隔开,小木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小木父亲说,这小子,该“拧筋”时没“拧筋”,不该“拧筋”时倒“拧筋”了,不管他,从今往后,等于没这个儿子。 两周后,小木跟肖丽去县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两人成了合法夫妻。在农村,领结婚证不算结婚,只有置办酒席,举行仪式才算结婚。领完证,小木央求曹厂长找小木父母说说情,在家举行个仪式。小木对仪式不仪式不在乎,肖丽开始也不在乎,可肖丽的叔叔在乎,叔叔一在乎,肖丽也在乎了,没有仪式,婚结的不清不白,让人笑话。肖丽在乎,小木也不得不跟着在乎。小木就是为了肖丽才托曹厂长去跟父母讲情。 曹厂长拗不过小木,硬着头皮去了小木家,把来意一说,小木父亲一拍大腿,说,小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要还认我这个师傅,就别来掺和这事。说得曹厂长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初,小木找曹厂长来说,就是觉得曹厂长面子大,曹厂长也自觉面子大,觉得他若去说,怎么也给个面子。孰料让小木父亲几句话弄得曹厂长一点面子也没了,心里后悔,不该揽这事,又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在这块地界上怎么着也算个人物,你再是师傅,多少也给自己点面子吧,话又说回来,你这师傅也不过那么回事嘛,说你是师傅你就是师傅,说你不是师傅,你就啥也不是了。 曹厂长脸色不好看,站起身要走。小木母亲考虑事周全,一看曹厂长生气了,赶紧拦住曹厂长,让他坐下,重新给他续了新茶,说,小曹你别生气,你是好意,我们知道,你师傅说话就那样,不着调,你又不是不了解,为他生气不值。曹厂长心里才好受了些。小木母亲又说,本来不打算给小兔崽子举行仪式了,可是,既然你小曹这么有身份的人都来说情,不为他,单单看你的情面上,就给他举行个仪式。师母两句话,就把曹厂长的感觉找回来了。 曹厂长说,就是嘛,结婚是件大事,连个仪式都不办,算个啥?你说,刚才我师傅说的是什么话嘛。 小木父亲瞪一眼小木母亲,刚要说什么,被小木母亲踢一脚,闷头不作声了。小木的母亲原想着不管小木了,可是临了又变了卦。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小木母亲不忍心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小木母亲说,小曹,小木结婚的仪式办是办,可是要麻烦你件事。曹厂长说,没问题。小木母亲说,小木结婚后,家里住不开,你在厂里给他腾间房子住,行不行?曹厂长说,这个好办,厂子里房子多,给他随便腾出一间来就是。小木母亲松了口气,其实小木家里不是没有房子,小木母亲想的是,如果小木结婚就住在家里,因为肖丽的事,难免村里人会指指戳戳的,说个闲话什么的,让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小木结了婚,住在外面,村里人也就没什么可说,过个一年半载,小木有了孩子,再搬回家住,时间一长,村里人也没那个兴趣说闲话了,这也是没法的法了,小木母亲想,心里暗暗叹口气,本来是喜事,却弄得像见不得人似的。 小木结婚的仪式很简单,就请了几个关系最近的亲朋好友,气氛冷冷清清,小木父亲冷着脸,话很少说,小木母亲倒是一直笑着,可是那笑一看就是硬装出来的,比哭好看不哪去。小木心里后悔,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该举行这个结婚仪式,好像故意出他的丑,一想,为了肖丽,受点委屈也值。 小木跟他母亲想的一样,以为不在家里住,生活会很安宁。可是慢慢地小木觉出来了,在厂子里也不行,厂子里人都认识他,也都知道肖丽的事。小木走在厂子里,总觉得又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让他浑身不自在,别人说话,小木也疑心是说自己。这样下去怎么行,小木想,时间长了,恐怕精神都会出问题。 小木去镇上找电工和厨子商量,想来镇上的机械厂上班,机械厂的厂长和电工有亲戚,厨子来也是电工帮忙。电工又去找了他的厂长亲戚,费了点周折,小木就进了机械厂,在厂子伙房里帮厨子的忙,又费点周折,要了一间单身宿舍,把肖丽也接了过来。镇上的机械厂不像农村那种小地方,爱传话什么的,这里的工人忙得天天脚不沾地,没时间管别人的事,再说,机械厂的工人也不知道肖丽那个事。 在机械厂,小木过了一段时间的顺心生活,下班做饭,吃饭,吃了饭,肖丽在宿舍看电视,小木有时陪着一块看,有时去找电工和厨子喝酒打牌,生活得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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