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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回 剪不断,理还乱

   这一路行来,林雨默的脑海里全是梅影,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在眼波流转的刹那,仿佛都能在他心底掀起一阵狂澜来。还有她那黑而密的眉毛,两边眉梢处的那一点弯弯向下的弧度简直恰到好处,让她清丽的容颜又显出了几分娇媚,那两排长长的,时开时闭的睫毛,仿佛是珠帘穿成,被她凝望时令他沉醉,在她沉思时又让他怜爱不已。

  她爽朗豪放的笑声更如一潭碧波,只一瞬间,就将他吸入那潭的深处,在那清新又沁凉的碧潭里,他竟是再也无心上岸,只在那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永远地沉沦。她的身姿也变得那么轻盈,就是她在蹦跳时,也不失了那灵动的风情。她像一只快乐的云雀,掠过蔚蓝的天心,歌唱着飞翔,飞翔着歌唱。她的快乐极具感染力,只这一天的时间,便又让他活了回来,心底里那些霉苔也在她的笑声里渐渐地,一点一点的被铲掉了。

  其实在十二年前她离开病房那一刻,他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到那走廊的尽头,他心里是很担忧她身体的,她还那么年轻,他并不希望她的身体会恢复不好,很想劝她再多住几日的。可是,可是这任性调皮的丫头竟连头也不回的就匆匆离去了。

  她的身影引领着他回到了酒店,他一路快跑着到了酒店洗浴中心,急急地问过收银员她的房间号和电话,就朝着她住的房间走去。那廊间软软的红地毯就像他那颗快要燃烧的心,柔软而炽烈,悄无声息地在楼道里蔓延着,直到她的闺房。

  到了,已经看到她的房间了,在走廊的最深处,他知道那尽头有一处最美妙的风景,他很想去探究,很想去细细地品味与观赏。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看见她房里透出来的灯光了,那点点荧光浸润着他的心,就在抬起手来要敲门的那一刻,他又颓然地放下了。

  靠在墙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感觉这是他年轻时才有的冲动,已经四十三的人了,为什么在这一个冷夜里又生出了疯狂的念想来,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突然间,他的心又凉了下来,他能给予她什么?是短暂的温柔,还是永远的凝眸?是的,他不知道,他不想仅仅只是找个情人来抚慰他的身心,何况,还是她!

  他从刚才的狂野、兴奋,又回复到了早已习惯了的平静得近乎冷漠的淡然,缓缓地转过身子,又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矛盾且苦恼着,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维持着的婚姻,难道在她的嫣然一笑里就被击得粉碎吗?哦,不!他是个成熟而理性的男人,所有的人都赞美他,他是好丈夫,是好父亲,如果他的身体融化在她的眸子里,那么他身上所有这些光环都将不复存在。

这么多年了,因为工作的需要他会经常出去应酬,有很多女人都喜欢跟他搭讪,还赞美他有男人味,甚至很性感。可是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的重心是工作,是图纸,是完成好每一次设计,并不是那些女人白花花的胸脯和肉颤颤的大腿。他的身心都从来没有背叛过他的妻子,即使她不与他同床共枕,即使她已经不爱他了,可是他还是不能因为一己私情去拆散了这个家。他没有想过以后,忙碌的工作早已让他忽略了以后,等女儿考上了大学再说吧,因为女儿就是他所有的等待和期望。

  虽然别人并不明白他家庭的矛盾所在,但世人总是同情女人的。虽然他并没有要抛弃他的结发妻子,但世人的眼光总是挑剔的,到头来,还是会说他喜新厌旧。人活着,对于很多是非曲直是无力去争辩的,即便他的家人都是赞成他离婚的,但那又怎样?

  他是个内心非常纯粹的人,他无法接受别人用有色眼光来看待他。她的身影依然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他难以去述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他们十二年没见了,他真的不明白今天这一场不期而遇,为何让他生出一种悠远的思念来,就好像她的影子一直在伴随着他,从未离开过。

  哦!不对,不对,他们的的确确十二年没见了,他不喜欢吃快餐的,他还是更钟情以纹火煲汤的乐趣。对,这不是爱情,只是一时的身热情动而已,只是这么多年来没碰过女人而产生的一种亢奋心理。也许,回到房里冲个凉水澡就一切消弭于无形了。不错,就是这样,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这一生里出什么差错。

  林雨默拿出秦扬给他那张房卡,没有坐电梯,他慢慢地向八楼走去,他感觉一身都湿透了,连眼睛里也沾惹着汗珠。他的身体一直很好,每天清晨都会起来跑步,他确定这不是虚汗。到房间门口了,他长长地出了口粗气,打开房门就冲进了洗手间。在这个冬夜里,他需要用更彻骨的冰凉来浇去身体里那些依然躁动着游走的热浪。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电话号码,可是他不想去听她的声音了,她那过份粗豪的嗓音总是在抓扯着他的心,她细嫩的小手好似一只猫的利爪,只片刻间,又会将他抓得体无完肤。可是...可是,那一连串的数字,仿佛已经镌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无论怎样也抹不去了。

  这个夜晚,空气中飘浮着一波又一波诱惑的靡音,林雨默和梅影的心都在煎熬着,煎熬着。当天色泛白,又一个清晨来临时,他们俩几乎是同时从那凌乱的思绪里醒来。

  这一天,真的太漫长了,比那十二年的时光还要漫长。这一天,梅影觉得自己又成熟了,她居然已经可以冷静地去思考自己的爱情和人生。她知道,她也很清楚,她从林雨默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并且昨天在席间他并不愿意过多的去说自己的家庭,她从那眼角眉梢处察觉到了他不愿示人的忧郁。男人本该如此,她没有白白迷恋他一场,是男人就自己去撑、去扛!

  当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对于这个恼人的问题,她想了一夜,也隐约感到了他眼神里流露出对她的期许。但她偏偏不喜欢那种晦暗不明的情愫,她要的是炽烈明亮,要的是如血般的艳丽和通透。她不会做谁的情人,男人对于不能娶回家的女人都称之为红颜知己,她梅影绝对不会做任何人的红颜。

其实梅影也只是个平庸无奇的女人,她达不到那般高的境界,头脑里也存留着肮脏龌鹾的杂质,见着心仪的男人也会想要霸为己有。她也不俱备贤良淑德的美好品质,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是的,她做不来别人的红颜,更不会去寻个情人来挑战自己的底线。

  人活着,当收敛就收敛,若放纵且放纵吧!对,好好地活,痛快地活。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出去疯,出去狂了,哪天下了班叫上一大帮人,她要尽情地去新华街开的那家迪吧发泄一下,那里有美酒,有帅哥,有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身体肆意挥洒后滴下的汗水。那里,可以忘掉一切,可以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消耗殆尽。

  还有剩下不到两年的光阴,她要把握好,不谈情,不言爱,活出自己的滋味和姿态来,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又岂能阻挠了她既定的生活节奏。说不定,家乡有一大把男人正等着她精挑细选呢。

  这么一想,心下里又是豁然开朗。蹬掉了被子,站起来在窗前做了一个深呼吸,虽然凛风沁骨,但她的心却已悠然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她要让自己的心敞亮得如同春日里的阳光,那一束束的金辉总是会将那些骤然而生的念想都一一蒸发的。

  今天,他不是要去内蒙吗,反正也见不着,心也便轻松许多,待他回来时,请他好好吃一顿酒,也便是了却这十二年间的一个心愿了。她目前最主要的事还是挣钱、挣钱,再挣钱,爱情不过是对生活的一种调剂,还构不成她生活的主旋律,一门心思只谈恋爱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应该细细地思量回到家乡后的日子。

  正思忖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打开门,老秦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门口。

  “我说,我的梅大经理,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手机关了不说,连内线电话也拔掉了。赶快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去内蒙吧。”

  看着秦扬一脸的憔悴样,昨晚指不定又熬了个通宵,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还往外喷着酒气。

  “老秦,我才想问你这是唱的哪出呢,你们几个大男人去不就得了,把我扯进去干嘛。我不去,内蒙比这里还冷些,我受不了。再说了,我走了谁替你看场子啊?”

  梅影不想去是因为不愿意看见林雨默,她心想着分开几天也许心就平静了,若每天都要面对他,她的心...她的心很难保证不会再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