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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远走他乡

再一次踏上回家的路,梅影的心一片空灵,原来话无需太多,说的太多反而累赘繁琐,一句话就可以让人绝了念想,一句话也可以令这世间的一切在刹那间风轻云淡。她可以想像强子的抓狂和沮丧,他不会再来找她的,做为她的结拜大哥,他太清楚自己结拜妹子的性格有多么地执拗,因为她率直的个性不喜欢男人的纠缠。

  时光总是会渐走渐远,当风卷尘埃,一同飘去的还有那些往日的哀乐与悲喜。没有人能在时光里滞步不前,无情的时光总是在掠夺着我们的所有,青春的容颜,燃烧的情怀,爱的痴缠,这一切的一切在时光面前都是微渺的,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回到家先给燕玲打了电话,她前一阵就说有个亲戚在拉萨开了个牛肉干加工厂,现在需要招聘一些业务人员去各处做推销,包吃住,也有底薪的,还有高原补助,并且今后准备将产品远销国外。那天听她说起此事时,梅影就在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她想要去试试。如果真的要离开,要忘记所有,那么就让自己走得远一些,远得连空气的味道也不一样。

  对,一切从零开始,她要让自己的生命重新焕发出神彩来,她要找回从前那个坚强不认输,爱笑爱闹的自己,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垮掉。

  妹妹、徐燃和燕玲都来了,虽然他们为她的突然决定感到诧异,但他们也是真心觉着她应该走出阴霾了。这一年多来,他们见证了她所有的低迷与消沉,并且他们都深知,以她的个性,一味地劝说是没有用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拨开头顶的那一片乌云。

  “梅影,我已经给我表叔打过电话了,也大概说了一下你的情况,我觉得你也是很能吃苦的人。就是他那厂子才建起来,各方面条件可能都不是太好,厂子离市区也比较远,平时要买点什么生活用品不是太方便。你考虑清楚了吗?是不是确定要去,如果要去的话,等你买好机票我马上告诉我表叔叫他去接你。”

  燕玲诚恳地说着,将大致情况说了一下,她还是替梅影担心的,毕竟,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出过远门。

  “没事的,燕玲,我明天就去订机票,我还真不相信你表叔厂子里的活儿能有摆地摊辛苦。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走出去,我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再苦再累我也能扛的。”梅影非常坚定地说着。

  “姐,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这小身板如何能吃得消啊。何况,那里的气候你也不一定能适应啊。”徐燃闷着头,一脸忧虑地说着。

  “就是啊,姐。你干嘛非要跑那么远,成都不也有很多工作吗,每天报上的招聘广告多得是,何必非要跑到外地去吃苦呢,再说了,有很多生活习惯你也没办法改变的。从小到大,你就没出过远门,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啊。”

  妹妹也发话了,满脸的焦虑,她太清楚自己的姐姐了,从小她就很挑食,有很多菜都不吃,听别人说那里的人是要吃牛羊肉的,可她的姐姐每次一到冬至,闻着满大街的羊肉味儿就捂着鼻子跑得远远的。还让她放心,她怎么放得下这颗心来。她知道姐姐是想要远离伤心地,是想要彻底地忘掉冷哥,可是她始终认为,要忘掉一段过去可以有很多别的方法啊,不一定非要远走他乡的。也可能,她没有经历过那么伤痛,她并不是太懂姐姐的那些哀楚。

  “没事的,你们都不要担心了,如果真的不习惯或是吃不下那份苦,我会立马回来的。我还是先飞过去看看再说吧,凡事总要实地考察才好。耳听是虚,眼见才为实嘛,都绷着个脸干嘛啊,你们就当我是出去旅游,出去散散心吧,好吗?好啦,天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我明天一早就去买机票。你们不用给我送行了,你们都是挺忙的人,别为了我这点小事误了正事,到了那边好不好的我都会给你们打电话的。行了,行了,都开开心心的啊,又不是去上战场,表情搞得那么凝重。我就不送你们了,都回去吧。”

   待他们一一走后,梅影走进卧室,静静地站在窗前。夏天的夜晚还是很沉闷的,空气中那些热浪因为没有风的眷顾,一直在空气里停滞着。可是她的心和脚都即将要迈出这沉闷的世界了,她在电视里见过拉萨的天,清晰、明朗而高远,且泛着一片透蓝,或许,那才是生命的色彩,那才是属于她的天空。天空的颜色亘古未变,简单的蓝与白,谁说不能变幻出一道奇丽的彩虹呢?

  一夜好睡,梅影一早就去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到拉萨的班次是一三五,碰巧第二天就是周五,她在心里庆幸着自己的好运,也为即将的远行略略有些兴奋。

  梅影做事从来不拖沓,总是说干就干,这一年多来她已经沉沦太久了,她需要一份颇具挑战性的工作来激发自己心底里蕴藏的能量,她更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抽屉里已经没有钱了,除去买机票的钱,包里还剩了不到五百块,这一战必须成功,若不然,她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她就是要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绝处逢生才能在她注定不平凡的生命里再添上出彩的一笔。

  太多太多的离别已经让她不再认为挥手是不舍与沉重,因为是清晨六点的飞机,拒绝了妹妹的送行,她轻快地上路了。她要去一个遥远且神秘的地方,心也如同飞机的双翼变得轻盈起来。

  她终于走出来了,终于将所有的哀愁都抛入了云端,当她落地时,迎接她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天地和未来。

  梅影第一次坐飞机,但却没有丝毫的好奇感,她已经过了怀揣好奇心的年龄,她的心里如今只有无谓和无畏,如果不能承受生命之重,不如放下吧。待下一次再拿起的时候,手上已经有了茧子,手的疼痛感就会少了许多。

望着窗外,航线真美啊,远远近近全是雪山,皑皑白雪如山之棉被,遮盖住裸露的山体,就仿若那一个冬季,她和冷旭身上那床雪白的被子,还有那一袭拖曳的白纱裙......唉,如何又想他了,不是要放下吗?那就彻彻底底,不要再去惊醒了他的安睡。

  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在她还没来得及展开对未来的遐想时,飞机已经落地了。走出机舱,梅影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看见不少人呼吸急促,还有的人不停地呕吐,她觉得自己简直太棒了,心情非常的愉悦,她感觉这个地方应该是她能适应且喜欢的。

  走出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机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高原之地连空气也透着别样的清冽。看惯了成都平原不太明朗的天,望着湛蓝的天空,她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做朗朗晴空。

  这座“日光城”一年四季都差不多是晴空万里,降雨稀少,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气候宜人,且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待安顿下来了,她一定要去好好感受一下此间独特的民俗风情和浓郁的宗教色彩。

  这一年多来她已经习惯了随手招车,一辆的士停在了她面前,告诉了司机地址,没想到人家问她要一百八十块钱车费,梅影有些傻眼了,这也太贵了吧,从贡嘎机场到拉萨市区,司机说有九十多公里呢,坐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要过雅江,嘎拉山,拉萨河,还有两座桥,她昨天在电话里跟燕玲的表叔约好了在布达拉宫广场等的,现在她才明白了人家为什么不愿意来机场接她了,这的确是离市区最远的机场了。

  司机倒是很殷勤,三两下就把行李给她放好了,梅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囊中羞涩,可她又在心底里安慰着自己,反正到了厂子里有吃有住也花不了钱的。一个人悠悠闲闲地打的去拉萨总比那闹哄哄的班车坐起来舒服,在飞机上就闻到一股酥油茶的味道,实在有些刺鼻。

  一路行来,天清气爽,群山巍峨,比之峨眉山的秀丽又是别样的壮观和险峻。映入眼底的每一座山体都很粗糙,就像一个山野村夫,赤着粗壮的胳膊,敞开宽厚的胸膛,枯裂的嘴角上扬着,在欢快徜徉的雅鲁藏布江畔等待着他的情人来赴约。这是一种原始的情怀,粗砺的线条更加直白,也予人一种炽诚的坦荡。这里的山山水水是未经人类采伐和滥用资源的原生态环境,连山上云彩的轮廓都是如此清晰。

  望着道路旁清亮的江水,梅影真想下车去感受一下那种刺骨的沁凉。空气真好,汽车跑起来也见不到灰尘,摇下窗户,梅影对着高远的天空大声呼喊“拉萨,我来了!布达拉宫,我来了!仓央嘉措,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