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供春壶(上)
更新时间:2015-05-27 本书阅读量:次
牛天龙在江城做古玩生意。他的天龙古玩城位于闹市中心,生意一直不错。
这天一早,牛天龙正在店里喝茶,张老三过来找他。张老三六十不到,长得尖嘴猴腮,是江城古玩行里的“资深掮客”。他平时专到民间收宝,再转手卖给江城的古玩商。牛天龙知道又有生意上门,便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张老三微笑着问声早,就随手递过一只贴绢画匣,说:“人家乔迁,裹夹着卖了废1日。无意中被我捡了个‘漏’,特地送来请二爷过目。”牛天龙虽不是古玩鉴定行家,但毕竟在这一行里浸淫日久,一般的货打眼里经过,多少也能掂出个轻重来。他就拿画过来细细端详,他知道是前清周少舫的四轴条屏,也能值几个银子,就说:“开个价吧!”张老三说:“二爷取笑呢,我哪里知道深浅?就您说了算。”牛天龙想了想说:“那好,我就蒙个数,两万?”张老三愣了片刻,说:“行,就这个数!” 银货两讫,望着张老三远去的背影,牛天龙喜不自禁。就这四轴屏,少说也有双倍的利润。张老三虽说猴精,毕竟学问浅薄,坐失了发财的良机。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牛天龙正在酒楼应酬,助理打来电话,说来了一个客户,专要前清周少舫的四轴屏,告诉他没有还不信,说要见老板面询。牛天龙说:“别呀,赶紧留住,我这就回!”牛天龙想起,那天张老三送来的周少舫的四轴屏还没来得及上架呢。 赶回古玩城,牛天龙见那年轻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模样。年轻人自称姓赵,说他父亲酷爱周少舫的四轴屏,特来求购。牛天龙取出画来,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十万成交。 送别小赵时,牛天龙一眼瞥见他的车挂着省城牌照,又听他说话是省城口音,不由一愣。心想,这姓赵的从省城来?牛天龙犯了迷糊,省城的人专门跑到他这里,指名道姓要买周少舫的画,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蹊跷吧?区区四轴条屏,前后一翻净赚八万,牛天龙突然觉得这钱赚得不踏实。张老三卖画过来才几天,还没上架就有人上门求购,这咬得也太紧了吧! 正想着,张老三从门前经过,牛天龙拉他坐下吃茶,拐弯抹角问他四轴屏的来历。.张老三一愣,说:“怎么啦,假的?”牛天龙一笑说:“那倒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它的来路正不正。”张老三说:“二爷你就尽管放心,我出手的东西货真价实,不可能有假!再说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二爷您打交道,对我还信不过?”牛天龙一时无语。张老三又问起四轴屏。牛天龙讪笑道:“还在呢,无人问津。” 牛天龙自然是撒了谎,张老三这次也说了假话。其实,这四轴屏来自省博物院的马专家。马专家就是江城人,不过离开得早。那天,张老三意外得了个宝贝,就去省城找马专家鉴定。事后,马专家托他将这件四轴屏转卖给牛天龙。还特别关照,既不争价,也不要说出东西的来历。张老三当时就多了个心眼,去一家古玩店探价。老板看了半天,说:“前清周少舫的四轴屏,名头虽不大,但是真货,五六万还值。”张老三听了,当时心里就直打鼓,这马专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牛天龙捉起了迷藏,这背后莫不还有什么玄机? 大概过了月余,张老三再次造访天龙古玩城。见到牛天龙,也不寒暄,直接从包里取出一把紫砂壶,放到牛天龙的面前说:“这是从百多里外的乡下淘来的,二爷您过目。” 牛天龙拿过那壶看了看,眉头一皱说:“这什么破壶,亏你也敢拿来!”
张老三两颊有些酡红,说:“壶虽不经看,可说不定是一件神器呢。”就说了这壶的来历。说是藏壶人家早年也很了得,曾经富甲一方。后来家道中落,一蹶不振。从前年起,家中就连出怪事。先是老太爷不明不白地去了,接着就是儿子,又是孙子。不出两年,走了三个。村里人还说,他们几次在半夜时分,见到这户人家房子上空火光冲天,就都跑去救火。谁知到了跟前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后来家人一怒之下拆了房子,挖了屋基,最后在地下三尺的地方挖出一只陶瓮来,瓮里就有这把用油纸包裹着的紫砂壶。有懂行的看了,说是壶中奇珍,因此主家要价很高。张老三说:“我只得请人担保,先借来看。生意成了,二爷您赏我点茶钱。不成,只当没这事。” 张老三点上一支烟说:“二爷有所不知。大凡神器,必遇真主才能平安。物非其主,必致祸乱。现在神器显灵,是出世要遇真主的先兆。那户人家早已破落,命中无宝,怎能不遭此横祸?二爷您本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江城第一,谁能匹敌?” 听了这话,牛天龙心下受用。又拿壶在手,把玩了片刻,渐渐地便有些看出其中的好处来,不由奇怪。就对张老三说:“刚才不过是和你说笑话,其实你也是一番苦心,我自然会谢你的!只是就这壶,不知对方会要什么价?” 张老三摆摆手说:“先不忙问价。二爷您不是认识省城的马专家吗?还是请他先给鉴定一下,是真货再谈价。假的,你只当没见着,我再给人拿回去。我先告退,候您佳音。” 张老三走后,牛天龙重新翻看那把壶。看着看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忙从书架上取过《壶艺鉴赏宝典》来,才翻几页,就见到一张照片,那上面的紫砂壶和眼前这把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牛天龙细看说明,不禁一愣,难道说这是供春树瘿壶?又转过壶身,见壶把内壁有一个篆字款。他取过放大镜细细端详,字迹虽模糊,但仍看出就是“供春”二字。牛天龙一下瘫倒在老板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他不相信张老三会拿把假壶来骗自己,眼前这把壶如果确是供春壶,那将是一个怎样惊天的发现啊!作为古玩行里的生意人,牛天龙自然知道供春树瘿壶的来历。 相传五百多年前,江南金山寺有一僧人闲来无事,常去制作缸瓮的作坊看热闹。看出了兴致,就自己动手抟土,捏制成壶,成了第一代制壶匠人。可惜僧人的作品并未传世,而他的制壶技艺却被当时寄宿于寺中的一个读书人的书童供春学了下来,供春也就成了史上有记载的壶艺创始人。供春创制了多种壶式,流传至今的只有一款树瘿壶。这是取自古银杏树上的痈节造型而成的。其中的一只配盖壶为后来的藏家所得,现珍藏在中国历史博物馆。据说,这是唯一存世的供春树瘿壶。 和照片认真比对之后,牛天龙初步认定,这把壶应该就是供春树瘿壶。但他不敢肯定,就决定立即去省城向马专家请教。 当天下午,牛天龙带着那把壶,驾车直奔省城,找到马专家,请求鉴定。马专家经过认真分析、研究后,兴奋地告诉他说,这是供春树瘿壶,和中国历史博物馆里的那一把应为同期作品。因壶、盖原配,所以其价值又远在博物馆的那把壶之上。为慎重起见,马专家又介绍牛天龙去做热释光测定。结论很快出来,说壶龄应在五百年以上。在征得牛天龙的同意后,马专家将那把壶拍了照。临别时,牛天龙留下一笔辛苦费,并请代为保密。马专家自然答应。 告别马专家,牛天龙刚要上车,一转头,见院角里停着一辆车子,车牌号竟有些眼熟。再仔细一想,这不是上次去自己那里买画的小赵的车吗?牛天龙大吃一惊,古玩行里的大忌,就是不跟行家做生意。小赵莫非跟马专家熟悉?还是这事根本就牵扯到马专家? 牛天龙上了车,将车子倒出去,停在街角处,坐在车子里一边抽烟,一边盯着这边的院门。直到傍晚,才见那车子出来。牛天龙一看,开车的正是小赵,就紧跟着上去。一直开到一个小区门口,见小赵正要刷卡,牛天龙忙下车过去打招呼。小赵也认出了牛天龙,显得很吃惊,说:“牛老板怎么在这里?”牛天龙一笑说:“我可是专门来拜望赵先生的呢!”
二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家茶社坐定,点过茶点,牛天龙直言不讳地对小赵说:“赵先生,我们在商言商。生意人有句行话,叫无利不起早。赵先生千里迢迢地跑到我们江城去买画,而且出价不低,莫不是欺我牛某人不懂行规?”说着,从手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小赵面前说:“这六万元是上次那件四轴屏多收的,理当奉还!” 牛天龙还想再问那把供春树瘿壶的事,小赵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茶没喝就走了。临走时,小赵执意要退卡,被牛天龙死活拦住。牛天龙知道他的意思,就说:“赵先生放心,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就放心吧!”小赵这才收起卡,匆匆告辞。 小赵走后,牛天龙坐在那里出了半天冷汗。他初步断定,供春壶绝不是张老三说的那么简单,说不定也与马专家有关系!至于马专家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牛天龙一时还理不出头绪来。 张老三再来天龙古玩城时,牛天龙不在。牛天龙的助理取出那把壶,递给张老三,说:“老板交待,这把壶他要不起,烦请您还给主家吧!”张老三打了个愣怔,收起壶说道:“也罢,人家搭上港商了,正要得急,我还怕二爷真要留下来呢。”说罢,拿着壶走了。 其实,牛天龙这会儿正在后厢房喝茶。助理过来说张老三已将壶取走。牛天龙笑笑说:“放心吧,这把壶跑不了,人家是吃定我了!”牛天龙怀疑这把壶就是马专家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四轴屏就是马专家通过张老三放给自己的一个钓饵,真正的目的可能就在这把壶上。至于什么目的,他一时还想不出来。 正是小赵的话让牛天龙警觉起来。那天从省城回来,牛天龙就专程带着那把壶找到北京一家权威机构进行鉴定,最后结论说是一把高仿的供春树瘿壶。牛天龙当时还不信,说我们省城博物院的马专家也是鼎鼎有名的,他鉴定说是真品,又去做了热释光测定,说壶龄应在五百年以上。难道说这都是假的?北京的专家告诉牛天龙,古玩造假早就用上了高科技。紫砂器只要用X光照射一次,用热释光法测定的年代就会前推五百年。这项技术,现在基本上只用于考古方面了。 事实摆在面前,不由牛天龙不信。毫无疑问,张老三送来的这把壶被做了假。牛天龙现在更加认定,这把壶的背后一定藏着马专家的影子。四轴屏只是序曲,一场巨大的阴谋应该就在这把壶的后面。牛天龙一直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马专家究竟想干什么? 那天,牛天龙打小赵电话问起这事,小赵只“嘿嘿”一笑,就挂了线。牛天龙还在那里胡乱猜想,张老三的电话来了,问他在哪儿,说这壶是不是真的不要了,又说虽然港商催得急,但他还是想和老主顾再谈谈。牛天龙并未戳穿他那个子虚乌有的什么“港商”,只说正在办事,那壶也请马专家看了,因是真品,只怕对方要价太高,消化不了。张老三说:“二爷,这么跟您说吧,您上次跟我问价我没敢说,怕吓着您。现在您不要了,我就没顾忌了。人家开价三百万,一口价!”牛天龙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高仿壶,他们也真的敢要价,就说:“幸亏呢,不然还真吓着了我!” 张老三说:“这就看二爷的胆识了。我对壶艺不精,也是听人说的,就这把壶,三百万都是便宜的了,市价多少我真的说不准。”牛天龙说:“我看这样,既然马专家都说了,我信!只是价格上烦你再去问问主家,看能否松动些。我知道这是件宝贝,也真动心呢。”牛天龙自然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的道理。 张老三说:“东西是人家的,我哪里敢做半分主?不过我帮二爷去问问,您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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