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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三

一年下来,韩伟和妻子耿雪互相冷淡的性战役断断续续,两人的感情也就随着冷淡了许多。家成了他们的一块伤心之地,只有儿子回来,才能带动稍许的气氛。韩伟不明白,耿雪的这种毛病原因究竟何来,如果是因为那档子事,又说不过去,因为她这种毛病从前就有,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频繁。这也太伤人心了,韩伟决定要和耿雪摊牌谈一谈,为此还深思熟虑了好多的话。机会就出现在这天傍晚,假期里的儿子正好去了爷爷奶奶处,家里又只剩下了夫妻两人独处在一块。
韩伟家住在城北一栋东西楼的五层,夕阳的余辉,像一抹心事一样残留在西向屋子的一堵墙上,后来就化去了,更红的霞光从天空中映照下来,把屋子搞得红光四溢,彩气满堂。韩伟爬在窗前,看了几只麻雀在傍晚来临前,蹲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不想归巢。终于,它们飞走了,韩伟失去了可赏的目标,回头看见妻子坐在客厅沙发上,透过门洞穿入的霞光,映着她漠然中充满了艺术宁静之美的脸庞。韩伟在心里自语,自己的老婆凭心而论,这么多年一点老态都没带出来,还是那么有气质,那么的美丽。只是这种生性而来的冷淡的美,咋就不能成为夫妻的幸福事呢?
韩伟说:“老婆,你过来看看,今天的霞光真美,整个的天空都好象烧起来了一样。”耿雪半天才回说:“你看吧,我不懂得那些东西。”韩伟只好回到客厅里,和妻子一起看一部名为《没完没了》的韩国连续剧。韩伟说:“这部电视剧,我好象在一年前就看到演开了,现在还没完吗?”耿雪动了动身子说:“人家就叫没完没了,这是第二部。”韩伟说:“快不要看了,咱们出去走走吧。”耿雪淡淡地说:“我不想出去,你出去吧。”韩伟今天扰住了,坚持说:“我一个人出去有啥意思。”耿雪厌烦地说:“不要影响我,正看着呢。”
韩伟只好到书房,开始看《静静的顿河》第二部,书中野情的达丽亚,还有永远如一团火一样执着于爱情的阿克西妮亚,让他的心事一下子燃烧起来。韩伟把书放下,出来坐在老婆的旁边,几次想说话,又犹疑中返回书房。耿雪发现了丈夫的燥动,只是没心思理睬他,仍然静静地看着电视剧。
韩伟终于开口说:“耿雪,我今天想跟你好好谈谈。”耿雪瞥了男人一眼,没吱声。韩伟说:“你能不能不看这个连续剧?”耿雪说:“我看着也能听,你说吧。”韩伟说:“你看着,我就觉的它扰乱我的思考,好象不被人尊重一样。”耿雪半天才说:“那就等我看完这一集再说。”韩伟说:“这可是《没完没了》啊。”耿雪不为所动,又扔出了先前的那句话:“不要影响我,正看着呢。”韩伟出火了,脱口骂说:“什么东西,看死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补充说:“人一生说老就老了,哪有没完没了的事啊。”
耿雪的身子僵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在电视屏幕光色的映照下,凝重的像一尊雕塑,一双看上去专注,实则泪光盈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韩伟知道自己犯错误了,夫妻俩沉默了半天,谁也再没说话。最后还是韩伟打破了僵局。
韩伟说:“耿雪,咱们结婚都十几年了,孩子明年就要考大学,可我咋觉得咱们越来越疏远了,有时候连个路人都不如。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如我一样有这种感觉。如果你没有,那可能是我敏感了。”耿雪仍然一动不动,韩伟继续说:“我今天想跟你沟通一下,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是一种比激烈更可怕慢性伤害。”话说得带出了感情,像写文章一样,韩伟一发不可收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什么了,还是说有什么事情伤害了你,而我还不知道。我希望你今天跟我好好的交流一下。咱们毕竟是夫妻,快二十年的夫妻。咱们之间还是有爱情的,我不希望自己的爱情,在不明不白中就这么凋谢了,死亡了。或者就这么不明不白,没完没了的浪费下去。我真担心在过几年,我们老的还能不能爱了。那我这一生究竟算是咋回事的一个男人啊。”
电视剧一集完了,广告砸了出来,韩伟蛮横地过去,一把关了电视。耿雪把手里的遥控往茶几上一扔,有点重心不稳地回了卧室。韩伟随了进去,耿雪躺在了床上,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继续自己滔滔的倾诉和怒斥。
韩伟说:“咱们两个要说还是自由恋爱成的,那时你可不像今天这样,还很温存,还很热情,还很动人。可是现在,咱们的生活咋好象一潭死水,夫妻间咋就连点波浪都没有呢?如果说你对我失望了,那你说话;如果说你对我还有爱,那你也应该表现出来,不能老让我猜吧,更不能让我这么守着老婆当光棍吧!我毕竟也是个男人吧!”最后这一句话,让韩伟的眼湿了,他用沙哑的近于吼叫的声音继续说:“今天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如果说咱们还能像刚结婚时那样,我姓韩的发誓会永远对你珍爱有加。你如果说不能,那咱们都后退一步,给对方让出呼吸的空间吧!我自觉还不算老,也不算个次品,还不想就这么吊死在你这棵在别人眼里美比西施的冷血女人身上。”
耿雪先还抹了两下眼泪,这时坐了起来,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从来没有这么狂放过的男人,同时像一块海绵一样,吸取着男人激烈出来的富有才情的动人的言语。她突然想笑,只是努力绷着脸,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韩伟一下傻眼了,才情的话戛然而止。
耿雪的表情瞬间又变冷了,冷淡地说:“你说完了没?”韩伟恨恨地说:“没完。”耿雪带点挑逗地说:“没完你再说,像刚才那样往出喷。”韩伟变得有几分颓丧了,说:“我说不出来了。”耿雪严厉地说:“那就轮到我说了。”韩伟这才翻上一句话来,说:“你早该说了,我们早该说白了。”
耿雪转而用认真的口吻说:“我问你,在生活里是我重要?儿子重要?还是你的书重要?”没容韩伟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能敷衍回答,今天要有良心作证才行。”韩伟冷静了一下说:“当然是你们重要了。书不过是我精神的麻醉剂而已。”耿雪一字一顿说:“撒谎,那一次儿子把你的书倒上水后,你为啥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还有,那天晚上我肚子疼的在床上翻滚,你都看着书不过来。你能说我们比书重要吗?”韩伟分辩说:“打娃娃那是我一时欠冷静,你那次我真的不知道,就这么两个例子,你不能抓住不放吧。”耿雪说:“那好,明天把你那一架书咱们全卖了废纸,你同意不?”韩伟说:“它们放在那里对这个家又没什么害呀,为啥非要卖了你才高兴呢?”耿雪说:“我看见它们就心凉。就觉得自己和儿子这么大两个活人,还不如一本书让自己男人沉迷呢。”韩伟说:“我一天爱你爱的猫抓心一样,你还说这种风凉话。”耿雪两腮一红淡出一丝微笑,很快用一个新要求掩饰说:“藏书不卖也行,那你以后再不能往回买一本书,可不可以?”韩伟委屈地说:“我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爱好,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断了呢?”耿雪说:“我没说错吧,现在我和儿子和书哪个更重要,这还用说吗。”
耿雪说:“你一辈子其实就让这些书害了,咱们这个家也让这些书害了,不仅经济上耗在这上面,更主要是你把精力虚度在这种只让你越读越愚腐的所谓的精神食粮上面。”她开始反过来教训丈夫了,而且在男人的煸情下,还有几分火辣辣的激烈劲。“你知道不,如果你不读这些书,你可能是个现实主意者,就因为读了它们你变得虚无飘渺,不切实际,有时还自以为是,愤世竭俗。结果怎么样,家庭中我们跟着你过没有温暖,工作上你没有建树,生活里你一无长处,经济上你劳民伤财。”韩伟梗着脖子听,不作声,耿雪继续说:“你的这些书我算过一笔账,现在起码也有六万多块钱吧。这么大的一笔数字,当初要是搞了别的投资,现在恐怕咱们的日子就不会是这样紧迫了。你说对不?”韩伟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墙坐了下来,开始抽烟。耿雪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说:“对你这种不能换穿换吃的爱好,这些年我一个字都没说过,但并不代表我就没有看法。我还是前面那个问题,你要是还一如继往,不谋些实实在在的事做,那我也没话说了,咱们就继续凑合吧。”
沉默接踵而至,夫妻俩都被一种情绪左右着。还是韩伟先说:“我买书的钱也是紧衣缩食出来的。它们放在那里,在闲的时候一本本看一看,品一品,何错之有。你为什么要反感呢?难道非要逼着我在外面像别人一样胡吃海混,你才觉得是对路的事?我不好……。”没等说完,耿雪抢话进来,冷冷说:“算了,那种胡混的事你不是没做过。”韩伟哑吧了,半天才说:“天地良心,如果只是几个朋友吃吃饭,交流一下,那不算过吧。”耿雪背过脸丢下一句:“何止呢。”韩伟刚刚有所感动的心,一下子跌入了冰窖。他站起来说:“我知道今年以来,你变本加利的对待我的根本原因,书只是个次要的事,主要还是你不信任我。那我还有什么话说。”耿雪冷冷的说:“那就别说了。”刚刚还有的几分热烙,又冷怯下来了。
走到客厅,韩伟犹豫着站了一会儿,心情复杂地把烟摁灭在了玻璃缸里。他再次返回卧室,突然很笨拙地抱住了老婆说:“耿雪,咱们为什么不能像人家一样,过普通的日子,恩恩爱爱,而非要互相伤害呢。你说我书读得现在有点发痴了,可我痴的是情,是一种对你和儿子的爱。除此之外,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寄托呢?”他想吻一下耿雪,结果被躲开了。他开始动粗,她开始喘息,用一双柔弱的手臂推阻。韩伟一边发恨一边自语说:“咱们之间的事其实很简单,你让我爱你就行了。”耿雪坚决地说:“不行,我今天就不想让你爱。你有爱的权力,我有拒绝的权力。”韩伟发狂了,几把扯脱老婆的衣服想强行恩爱。耿雪从没被这样对待过,挣扎着“啪”的给了韩伟一耳光,打的不重,但很响亮。韩伟一下瓷在了床边,耿雪咬紧嘴唇,低声咕哝了一句:“流氓,你这么对我,我又不是表子。”
韩伟发疯一样穿起衣服,发疯一样离开了家,把门重重的拍上了。他像一个得了妄想症的病人,初时还是虚无地快步行走在大街上,脑子疯狂涌动着一种憎恨和仇怨,仿佛刚刚经历了世界上最大的污辱。他想喝酒,想寻找女人来报复,来发泄,想用最彻底的放肆和堕落来惩罚自己,也处罚家里那个令人痴心而饱受磨难的老婆。于是,最知心的朋友康权家的电话就响了。半个小时后,哥俩个会面在了影剧院广场。
康权看着扭曲了头脸的韩伟在很命的抽着烟,如困兽一样在不大的一个圈里走来走去。说实话,他被这个家伙那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如同命令一样的呼叫给吓着了,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韩伟看到了康权,把烟蒂一扔,用脚又捻了一下,抢起右臂一把搂了哥们的肩膀说:“兄弟,我现在想杀人,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来干?”康权说:“没问题。那咱们的先买两把刀才行。”韩伟梦呓一样说:“我下不了手,我想先喝酒,喝醉了咱们再杀吧。”康权说:“行。不过你先要告诉我,咱们去杀谁?”韩伟狰狞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咱们就随便的找一个对象吧。”
十多分钟后,康权和韩伟坐在一家小饭馆里,经过一通交流和倾诉,他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没有直接去安抚这个很少动怒的朋友,陪着他一口又一口的抿着辛辣的白酒。他不敢放肆自己去喝,还是担心着过去不久的那个毛病。他又不能不喝,只好这么舍命陪君子地浅饮辙止。
韩伟很快就喝多了,他酒量本来就不行,加上怒火中烧,自然不胜酒力。康权说:“哥们,我见过好多人的痛苦都是因为无爱。而你今天的痛苦却因为爱,这真是天大的矛盾。”韩伟嗡声嗡气说:“不要谈爱了,这个世界只有傻瓜才会说爱。”康权说:“在我眼里今天的你就是那个傻瓜。”韩伟眯眼看着康权。康权问:“韩伟,在你的眼里女人是什么?”韩伟先摇了摇头,跟着说:“我书架上那么难读的哲学著作我都读懂了,可我就是读不懂自己的女人。”康权笑了,说:“朦胧产生美,这说明耿雪还是个有很有底蕴的人。”韩伟说:“可是她把我害苦了,害得我连点心劲都没。诚惶诚恐,若即若离,整天猜不透她哪会是真,哪会是假!”康权同感地总结说:“女人都有一样,你要是真看透了她们,你就彻底的完了。连冲动都不会产生了。”
讨论到后来两人各自表述,谁也不听谁的。康权比喻说女人就是一把扇子,你只要经常拿在手里摇晃她们,让她们感觉到生活的动力才能产生感情和温度。韩伟认为一个女人就是一口锅,自己酸甜苦辣本身够麻烦了,还要去关心人家的喜怒哀乐;就就举例说那些没完没了的连续剧,她们会看个没完没了,有啥意思啊;更主要的是她们不把男人当人看,而是当成她们忽冷忽热的温度汁,高兴的时候男人是她们的镜子,不高兴的时候男人成了她们黑眼的多余物。康权说韩伟这一点说的没错,说女人其实是男人生命中最大的累,但没有女人,男人就什么也不是了,跟石头一样,跟想起而没有发酵肥一样;而女人又是千扁一律的,看透一个也就看透了所有,拥有了一个跟拥有一百个没啥两样。
康权最后一句话的作用,让韩伟一下子清醒了几分,说:“你的这种观点是书上的,你和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做这种总结。因为咱们谁也没有过第二个女人的体验。”康权说:“我自己我知道,但我怀疑你真的没有过那种婚外的事?”韩伟恼怒地说:“连你也怀疑,冤枉呀,我这么多年是白清白了。”康权说:“好,好,我相信你是真清白。”跟着又说:“其实,清白有时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自设的牢笼。没价值的。”韩伟说:“你也这么认为?那咱们今天就把这个笼子给拆了吧。你敢不敢。”康权把韩伟当乐看,所以故意鼓动说:“你敢我就敢。”韩伟说:“哪咱们就不喝了,再喝啥也干不成了。”
从小饭馆出来,韩伟有点脚步趔趄,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两人毕竟喝了近一瓶酒,而且是高度数的酒,他又喝得明显偏多。康权比较清醒,只是故意装的醉了样子。
站在马路边,康权问:“咱们去哪找那些笼子?”韩伟说:“太多了,你没见游昆他们好象到哪都能碰见干这营生的。”康权说:“我可不知道,你领路吧。”韩伟哈哈笑着说:“你小子又退缩了。”康权拉住韩伟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敢我就敢。”韩伟说:“那咱们去洗浴中心怎么样?”说着就要打的。康权忙拦住嘲笑说:“还说你不懂,找地方咋就一个准。”韩伟醉酣酣秃了舌头说:“做没做过,想还没想过吗。”康权说:“那咱们就走着去,反正离这不远就有一家。”
到了洗浴中心门外,真有女人上来邀请康权和韩伟,两人先前的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劲头立马收敛了许多。康权一把拉住韩伟说:“韩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来这些地方解决那问题,不值。”韩伟反而张狂起来,结巴地说:“有,有啥不值,要小姐我掏钱。”康权说:“再说,耿雪可是个好妻子,你不能乱来。”韩伟说:“她好她那么对我。今天不是我负她,是她逼我负她的。”又有女人围了过来,康权护着韩伟,紧张说:“你们谁也不要拉他,他醉了。”有个女人说:“醉了也没关系,到我们那里边,一会就能让他醒过来。”康权急不择言说:“我们没钱。”那几个女人这才滴滴咕咕走开了。
康权拉不动韩伟,两个人揪扯了一会。康权威胁不管了,让他一个人进去。韩伟骂骂咧咧,说康权是个没了功能的太监,刚才还说大话,现在就怕了。康权知道朋友是凭着一股子酒劲在作乱,他不去理会,又拉扯了一会,自己真的就走开了。韩伟坚持了几分钟,跟着康权走离了洗浴中心门口。
这时,韩伟的手机响了,康权提醒他接电话。电话中耿雪问他在哪呢?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韩伟大着舌头说回去没意思,坚决不回去。耿雪说你回来吧,说自己还没睡呢。韩伟一下子蔫了,站在原地半天不动。康权又借机劝了几句,打了个的士把韩伟送到了他家楼下。
站在楼门下边,康权一直看着楼层的灯一层层亮了起来,直到五楼。又等了一会,看见韩伟家的窗户灯亮了,他才会心地一笑。那一刻,他感叹女人神秘的第六感,她们大多能在最关健的时候,把自己心爱的男人从危险的边缘抢回去,就像耿雪和韩伟这样的巧合。康权想,难道说这就是爱的神秘?